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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俩终于如愿以偿,双双来到了北大港。当车队进入那一望无际的不毛之地,只见远处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石油井架,屹立在空旷的荒原之上。蔚蓝色的天空,一只苍鹰在盘旋飞翔。我的美人菩萨,那是多么苍凉而雄伟的画面啊!
你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我,怀着对大庆人的崇敬,颇为激动地说:“鲍子,我们不会是来到大庆油田了吧?”我连连点头说:“像!像!”
那时候,大庆精神是一面辉煌的旗帜,概括起来八个字“爱国、创业、求实、奉献”。早在1964年1月,近八千名石油工人遵照党中央、国务院的命令,从大庆油田等地挥师入关,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安营扎寨。他们用地震的炮声和钻机的轰鸣,奏响了石油勘探开发的雄浑序曲,唤醒了沉睡的北大港。由于事情发生在1964年1月,所以大港油田史称“641厂”,总部设在二号院。北大港社会主义建设团,也就应运而生了。该建设团隶属于641厂和天津安置办,它是以班、连、营、团为编制。团长、营长、连长,由天津市的地方干部担任。而团政委、营教导员、连指导员,则由641厂选派来自大庆油田的干部担任。班长由连长和连指导员指定,副班长则由大家选举产生。建设团的第一个生产任务,就是为油田建一个小型水库。
在小水库工地上,召开了开工动员誓师大会。工地的四周打着横幅标语,彩旗在迎风飘扬。上千名朝气蓬勃的队员们按连队班组队形,盘腿坐在黄土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比兴奋的神情。大家怀着要大显革命身手的心情,在神贯注地聆听着团政委的动员令。
团政委是北大港油田二号院派来的,他把大庆铁人精神带到了北大港社会主义建设团的队伍中。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团政委慷慨激昂地演讲着:“……同学们,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活着为革命,生命值千金;活着为个人,不如一根针;是金还是针,行动作结论。不要看这会儿北大港光秃秃的,但前景却无比辉煌。大庆人说得好,一穷二白不怕,怕的是没有革命雄心;失败挫折不怕,怕的是没有革命毅力;千难万险不怕,怕的是没有实干精神。同学们,只要我们能做到最艰苦的担子争着挑,最困难的事情抢着干,最关键的时刻带头上,最危险的地方冲在前。那末,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做到的呢?”
台下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时候,政治处主任王依亭按照惯例,带头喊起了口号:干革命就是同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作斗争!高举大庆油田的旗帜奋勇前进!坚决提前完成大港小水库的修建工程!体建设团的队员,随着王依亭振臂高呼。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在团政委卓有成效的鼓动下,水库工地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显得十分壮观。近千人喊着号子,唱着革命歌曲,战天斗地的干劲非常高。大家从工地中央装上黄土,运往四周近百米之外的堤坝上,靠人挖肩挑。大家热情高涨地投入到了紧张而有序的劳动当中,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每当夕阳西下,漫天铺着彩色的云锦。劳动了一天的建设团的队员们,便列队走在下工的路上。大家不顾一天的劳累,情绪高昂地唱着《打靶归来》等军旅歌曲,整齐地走在大路上。那股小老虎的劲头儿,确实很让人感动。
然而,周而复始地几天下来,队员们的热情渐渐变得冷却了。终日担不离肩,肩不离担。脚底磨得起泡,肩膀压得红肿。从土场到大坝,上坡气喘,下坡腿软。那难熬的滋味,只有自已知道。不过,我很佩服你们女生连队的韧性。在“打靶归来”的路上,歌声、口号声依然不断。而男生连队就变得松松垮垮,甚至有不少掉队的。而且,由于没有业余文体活动,建设团的生活相当枯燥,想家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团部政治处及时发现了劳动热情正在消退的问题,便组织各连队积极开展黑板报比赛,大力进行表彰好人好事的政治鼓动。连指导员相中了我,便把参赛的任务压到了我的肩上。我不负重望,当班里的同伙都沉入梦乡的时候,我却独自熬夜完成了黑板报编写。那漂亮的粉笔字,精巧的小图案,充实的报道小品,构成了活泼严谨的黑板报版面,充分展示了我的才华。团长团政委亲自带队视察评比,咱们连队黑板报拿了第一名。我也不怕你笑话,当时得到领导的表扬和重视,我心里美孜孜的。
开始的时候,男女分班不分连。咱们两人虽然分开了,所幸同属一个连队。后来为了便于管理,男生女生分连了。尤其为了确保建设团不出乱子,特别制定了铁的纪律。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准随意脱离班集体,更不准男生女生私自接触。除了在工地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之外,青春勃发的少男少女们,不得不把那一颗颗萌动的春心禁锢起来。
男生班的帐房里,几乎谈不到什么生活情趣。大家吃罢晚饭,都无所事事。仰脸躺在床铺上,只能闷声不响地瞅着帐篷顶发呆。临来北大港的时候,我曾向你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你。而今那一条铁的纪律,就像紧箍咒一样,无情地把你我隔开了。整天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甭说帮你干重活儿累活儿了。正如陕北民歌唱的那样“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郭家航盘腿坐在铺上满腹牢骚:“我你妈是撵着叶百香的屁股后头来的。早知道不准男生女生接近,打死也不来呀!”庞树德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来,叶百香可就归别人啦!”郭家航把牛眼睛一瞪:“甭你妈跟我起腻!我你妈不来,她你妈能来吗?”
吴竞远凑到我跟前讨好地说:“鲍建铭,咱们俩‘一帮一,一对红’怎么样?”我心烦意乱地白了吴竞远一眼:“你讨厌不讨厌?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跟我们来北大港瞎掺乎什么?”吴竞远喊了起来:“鲍建铭,你什么态度呀?难道只许你们来北大港干革命,我就不能一颗红心献给党啦?”我毫不客气地说:“我懒得跟你往一块凑合,懂了吧?”吴竞远气呼呼地说:“我怎么着你了,你就那么恨我?”我不屑地说:“爷儿们,别太抬举自己了!这不是恨,是讨厌!能够招人恨的人,要么大善,要么大恶,你算老几呀?”吴竞远一时噎住了,瞪着眼睛接不上话茬儿。庞树德瞧着吴竞远那副样子,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吴竞远恼羞成怒地喊:“笑嘛!笑嘛!”庞树德嘻嘻哈哈地说:“你谁呀?笑还不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