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只是作为进入中央文官系统的跳板,来开封府十六县“镀金”的子弟们,根本无心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抗旱灭蝗、改良治安,平日里只晓得用县里的钱招待前来打猎度假的王公贵戚,给自己将来入朝做官罗织人脉网。
这情形愈演愈烈,御史不得不向天子进言,充任赤县和畿县县丞的,必须是“孤寒登第者”,并且除了荐举外,朝廷的审官院、流内铨,也要严加遴选。
因而,姚欢听了王犁刀介绍的郭县丞的背景,还是颇为欣喜的。
中了进士,至少是个读书人,不靠拼爹、靠辗转帝国各地的基层政绩做到开封县这样的赤县县丞,至少是个能吏。
又有文化,又接地气,大概率在招商引资的事情上,比较好谈些。
姚欢于是把柴房窗外的幽蓝夜空想象成投影仪,于脑海中做了十来页介绍小龙虾和提出租佃官田理由的ppt,方沉沉睡去。
……
翌日晨间,姚欢将多煮的豆酱小龙虾剥壳,混合着胭脂去院中槐树打来的头茬槐花,一道剁碎,包成炊饼,一屉子热腾腾蒸了,兜上五六个,才随着王犁刀去找郭县丞。
骡车沿着土路,往西边广袤的原野驶去。
“天气这般好,郭县丞必定在和农人们开渠引水哩。”王犁刀道。
骡子比不得骏马,慢吞吞颠簸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开渠工地。
开封地处中原,腊月不像长城以北气温那样低,农人种的,是可以安全越冬的冬小麦。
冬小麦到了三四月的春日里,正是灌浆的节骨眼,缺不得水。偏偏这时节,开封周遭常逢春旱,老天常常个把月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来。因而,从附近的几条大河里引水灌溉,成了务农的关键。
姚欢弄明白这番道理后,心中暗暗高兴——这片土地能引水,就更可以发展围堰养殖小龙虾了。
王犁刀引着姚欢,走到一个站在田埂上、头戴乌纱幞头的男子跟前。
“郭县丞,军营那边要的苜蓿,俺前些时日就已经和弟兄们运过去了。”
“哼,当年太宗朝时立下的规矩,每逢领粮时,城西的禁军要去城东领,城东的禁军要去城西领,就是要他们这些行伍之人多跑跑腿,莫废要体力废弛。如今倒好,军营离这里也就七八里地,他们的军马要吃草料,却教县里的民夫出力送。个个一百多斤的汉子,莫非是百斤面蒸寿桃,都是废物点心不成?真他娘的是一帮鸟怂精漏的猢狲……”
郭修本来一面和王犁刀抱怨,一面仍盯着不远处的沟渠,直到骂到最后几句,才转过头来,不料王犁刀旁边竟站着个粉面含笑的漂亮小娘子。
他到底是进士出身,读书人骨子里的分寸感,哪里就真的被基层工作真的磨灭干净了。
对着妇人爆粗口,虽然骂的是耀武扬威的禁军,郭修面上,还是蓦地闪过一丝尴尬赧意。
姚欢却觉得很有趣,简直想为这个奋战在一线、还敢于针砭时弊的大宋基层文官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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