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冲入并不宽阔的吉巴拉海湾。纷杂的叫喊,打破了数百年来的安宁与平静。而此时此刻,对峙与厮杀的双方,便是湖中王国指挥下的数百泰诺民兵,与卡斯蒂利亚探索船队上的八十名水手!“登上小舟,围攻邪魔,为神而战!吼!…”太阳升到天中,泰诺人的蛛穴大部落人声鼎沸。在主神祭司与武士的鼓动下,部族的丁壮都被动员了起来。他们扛着长矛,提着投石索,背着燧石标枪,聚集在宽阔的海岸边,竭力的向着大船喝骂!实际上,和平良善的泰诺人,哪怕身材高大有力,哪怕前后训练了两三年,依然不是善于作战的族群。他们仅有的勇气来源,便在于远超“邪魔”的数量,互相对放的“雷霆”,主神祭司的“祝福”,以及压阵的王国武士!“主神庇佑!主神虔诚的战士们,拿起投石标枪,为神而战!…”“上主啊!这些愚昧的土人,竟然敢首先进攻王国的船队!他们疯了吗?竟然敢用这么小的独木舟,来进攻我们的大船?”在远征军司令哥伦布不可置信的注目下,第一波四十条独木舟,就满载着一百多赤着身子、仅仅系着兜裆布的泰诺渔民,狂呼着向着船队袭来!“不要害怕!快!划桨冲上去,围住他们的船!…”“太阳大主神庇佑!我们不用靠近…远远的投石头和标枪,射死船上的邪魔!…”这些独木舟只有两三米长,贴着海平面高,每舟仅仅承载三四个人。舟上的渔民们飞速划桨,冲向三艘“邪魔”的大船,就像是一群灵活的古巴“苍蝇”,“嗡嗡”叫响着,冲向三头凶猛的卡斯蒂利亚“斗牛”。“Vaffanculo!这群愚蠢狂妄的土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他们没有船头的撞角,没有跳帮的绳索,甚至连凿船的铁锥都没有…他们这是冲过来,叫嚷着送死的吗?!Merda!…”哥伦布破口大骂,眼神中既有不解的轻蔑,也有暴怒的烦躁。在这样靠近海岸的浅水海湾,土人划桨的小舟,明显比远洋的帆船更为灵活!“咻!咻!咻!”很快,土人的小舟就环绕靠近,涌入三艘海船的间隙。舟上的土人丁壮们,叫嚷着用投石索射出石弹,或者投掷出简陋的标枪。他们没有跳帮的勇气,也根本没有跳帮的条件。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投掷袭扰,不断的发出恐吓的叫喊!这样无力的袭扰,对于三艘居高临下的远洋大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只是让人烦躁异常。而众人中最为暴怒的,便是衣着过于鲜艳,被土人们投石砸中的司令哥伦布。他站在高出水面接近四米的船头,捂着打肿的额头,一边仓惶的退后,一边愤怒的吼骂道。“Cazzo!该死!…快!快!给我放炮!放枪!”“轰!轰!…砰!砰!砰!…”很快,三艘帆船上冒起轰鸣的雷声!两门3磅炮,二十多杆火绳枪,一齐闪动出耀眼的火光。然而,这一轮声势浩大的射击,虽然在海中掀起一片的浪花,却仅仅只击中了两名泰诺水手。在这样混乱又起伏的海面,射击如此灵活移动的“苍蝇”,比射击岸边的村庄,要难上不知道多少!…“该死!这群讨厌的苍蝇!真是让我恶心!…Merda!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体力,又能再划上多久?!…”看到射击的结果,哥伦布脸色铁青,愤怒的咬牙切齿。而第二轮雷霆的轰击,又紧接而至。“轰!轰!…砰!砰!砰!…”在船队的轰击下,土人的小舟惊慌乱窜,像是被驱散的苍蝇,逃散的到处都是。但不断有新的小舟加入,也不断有吓跑的独木舟返回。围绕船队的苍蝇越来越多,从三四十艘增加到五十艘,飞射的石块砸的到处都是。这种被土人包围的局面,就像苍蝇喊出了狗叫,让卡斯蒂利亚水手们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哈哈!原来这些所谓的‘邪魔’,仅仅只有这样的实力!他们缺少弓箭,不能灵活冲撞,连第一波试探的丁壮民兵,都吃不下去!…枉我遵从神启的旨意,提心吊胆的,仔细准备了那么久!…”望着乱糟糟的海面,蛛穴部武士头领、银鸦勇士鱼鹰眯起眼睛,渐渐翘起了嘴角。他不再迟疑,高举起系着旗帜的长矛,就用力向着海面挥下!“主神庇佑!主神虔诚的勇士们,拿起油罐火把,为神而战!…”“上主啊!这群该死、该死、该死的苍蝇!我要调转船身,把你们一个个撞翻,一个个送下大海!…”三艘卡斯蒂利亚帆船调转船头,开始僵硬的旋转冲撞,又放出一轮火炮与火枪。围绕的“蝇群”被撞翻了两艘独木舟,再次被驱散开来,飞射的石弹也少了不少。然而,趁着这火器填装的间歇,新一批十二艘独木舟,满载着五十个皮甲民兵,骤然大喊着从岸边冲来!“快划,快划!冲上去,冲上去!邪魔的人数比我们少,他们打不过我们!…”“太阳大主神庇佑!把火把上的棉线缠紧了,都浸上马拉布树的桐油!…”“对!就这样!点燃火把,加速冲!…靠近邪魔的大船,就把火把丢上去!…”“主神庇佑!投火把!烧死邪魔!投!!…”在第一波袭扰小舟的掩护下,第二波独木舟飞速袭来,精锐的民兵桨手们划得飞快。他们的信仰更为虔诚,勇气也更高上一截。哪怕他们的勇气,还无法支撑跳帮近战。但冲到邪魔的大船边,使劲把点燃的油料火把丢上去,再飞快的划船离开…这样无需刚正面的袭扰,他们还是有勇气做到的!“呼!砰!…”一根,三根,十根!…乱窜的第二波独木舟,像是喷涂火焰的蚂蚁,把点燃的油料火把,不断的投到卡斯蒂利亚人的大船上。这种投掷的火把成本很低,制作非常简单,一根容易投掷的短棍短棒,一头裹紧厚实的棉线棉布,沾满油料点燃就好。而这样简陋的武器,带给三艘大船的威胁,却要远远强过投石、弓箭与标枪!“呼!砰!…”许多火把投在高高的船舷上,飞落回浑浊的大海。更多的火把则被大船上仓惶的水手扑灭,剩余的被重新扔下大船…但总会有乱飞的几根火把,点燃甲板上的绳索,甚至点燃水手们的亚麻衣衫!“圣…圣母啊!土人投掷了火把!他们竟然要烧船!…”“该死!这火把沾了油!投上来还在烧!…该死!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油料!…”“上主啊!快!快扑打火苗!…把火把丢回去!…快!库存的清水呢!快拿过来!…”“啊!无耻狡诈的野蛮人!他们想要烧死我们!!…”这一回,面对不停扔油料火把的小船,三艘帆船上的船长,都齐齐变了脸色!当胡乱的火焰燃起,当呛人的浓烟飘荡,卡斯蒂利亚船长们所有的骄傲、自信与愤怒,都在瞬间消散,变成了难以掩饰的恐惧!“Vaffanculo!上主啊!放火烧船?这群划着独木舟的土人,竟然真的能留下我们?!…Diamine!这群残忍的野蛮人!他们竟敢残暴的偷袭我们!他们想让上主的子民去死,想让杰出的远征军司令去死!!…”“Capullo!Imbécil!哥伦布,你个暴躁的蠢驴,别在叫嚷了!赶快灭火!…赶快下令调头,升满船帆逃啊!…”旗舰上,一向低调的第二船长德拉科萨,焦急的狂喊奔跑,拼命的到处扑火。而一向从容的皇室管家古铁雷斯,也气急败坏的,亲自对水手们下令!“上主见证!以女王的名义!我命令你们!调头转向,往深海中撤退!…不对,方向不对!愚蠢的下等人!风向从西边来,给我升满船帆向东!…”“哈哈!邪魔的大船冒烟了!他们的铜兽也不响了!…不好!他们调转了船头,他们想要逃走!邪魔要逃了!…”武士头领鱼鹰注视着海边的烟火,面露昂扬的喜色。但很快,他就瞪大眼睛,看出邪魔们想要逃跑!他狠狠地丢下铁矛,三两下就脱掉自己的铜甲,露出精悍的上半身。接着,他提起一把长弓,又拿上一壶包好的火药箭,厉声对周围的王国武士喝道。“主神庇佑!主神虔诚的武士们,拿起大弓和火药箭,为神而战!”“这些大船没有划桨的桨手!把他们的船帆点了!他们就逃不掉了!…”“是!头儿!…带上火箭,烧死他们!…”凶悍的王国武士轰然应诺,纷纷脱下铜甲,赤膊着提弓上船。接着,第三批十二艘独木舟,每艘都载着一名提弓带箭的王国武士、三名飞快划桨的水手民兵,向着转向逃亡的卡斯蒂利亚船队追去。“快!快走!不要管旗舰的蠢货们!我们的船快,我们先走!…”“掉头!掉头!往外海走!土人的小船又轻又小,是挡不住我们的!…”“上主啊!是西风!西风的风力很强!满帆往东开!…”吉巴拉海湾是如此宽广,哪怕填上三艘大船、七八十艘小舟,也丝毫不显拥挤。但此刻的这片海湾,又是如此的狭窄,窄到所有的大船小舟都在逐渐靠拢,窄到激射的火箭都在不断追逐!“咻!咻!咻!…”点燃的火药箭发出高亢的鸣响,胡乱的在天空纷飞,就像四处乱撞的火鸟,拼命的想要把什么点着!“Vaffanerda!Minchia!”面对死亡的威胁,旗舰上的哥伦布急得跳脚,连声骂个不停。此刻,就连他身上威武的海军上将服,都被火燎成了黑乎乎的乞丐装!“Checazzone!Sonoincazzato!”哥伦布一会对着船头疯狂输出,大骂那两个轻快帆船上的“狗屎蠢货”,竟然比自己跑的还快!他一会又转头回顾,怒骂不停放出火箭的土人小舟,咒骂那些穷追不舍、甚至都追到深海的“毒屎马蜂”!直到一根呼啸乱飞的火箭,疏忽撞到船尾的尾帆,爆出一团悬空的浮火…杰出、勇猛、无畏的远征军司令,这才爆发出一声震撼全船的凄厉嚎叫,就像告死的乌鸦一样!“Hijodeputa!Diamine!我们的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