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距离来望和仙人分别,已有将近一年的光景了。
当初溯洄川边,走得匆忙,两人之间的联系却没有因此而断。
主要是来望闲不住,陶眠那边日子过得又清淡。
起初是仙人用一匹灵驹驮了两筐仙桃送他,来望见到那鲜嫩粉白的桃子心中喜悦。
礼尚往来,他摘了两筐山中的栗子,赠予陶眠。
和栗子一并带到桃花山的,还有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不长,就一句话。
正值山中好时节,盼君闲暇得一见。
来望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陶眠的回信。
陶眠先谢过了来望送来的栗子,再感谢他的邀请。但近来桃花山有一片桃树不知为何枯萎,仙人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可能要过些时候才能拜访来望。
来望当时心里也纳闷。陶眠伺候他种的那些桃树不可谓不用心,而且桃花山是个灵气充盈的宝地,怎么这些娇气的树就突然发病了?
彼时困惑不解,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来望从信中了解到,这一年,陶眠没有再收其他的徒弟,只是专心陪伴着六弟子。
他还有个五弟子在世,不常回到山中。陶眠提过她的名字,还说等她身体好些了,就带着她和六弟子,找来望一起聚聚。
来望问过陶眠,他那六弟子服了水生天后如何。陶眠对这件事始终说得很含糊,只是说还差一块没找到。
后来有一次的信中,仙人的语气听上去很沮丧疲惫。他说泊舟近来时常央求他去寻找剩下的那块水生天。
陶眠把话说了一半,读信的来望却懵了。
咋回事?
他记得小陶仙人带徒弟找水生天是很积极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为难?
还有沈泊舟……
他好像和来望印象中的那个有点不一样?当初他们好歹也是一起蹲过路边要饭的关系,那时来望还觉得沈泊舟是个脑子有点呆的好青年。
反正和这个让陶眠头痛的,不是一个人。
来望思考这人怎么性情大变的时候,正在浇树。
他把玉手重新放在了那棵栗子树上面,只是这次为了防止别人来偷,他在旁边盖了个小竹屋,日日夜夜地守着,小陶还给他送了一大堆防偷的仙器符纸。
终于是把树守住了。
他每天给这棵不会再生长的树浇水,不是为了它能重新焕发生机,只是在借此思念那个人。
来望道人就这么一边用小铜水壶浇树,一边想陶眠和徒弟的事情。
这时那匹传信的灵驹又来了。
灵驹不复往日油光水滑的威风外表,而是变得有些狼狈。
凑近了还能嗅到一股硝烟的味道。
它似乎是很匆忙地奔来,连四条腿都在打颤。
它没有带来礼物,也没有信,只有一个被烧焦的衣角。
那是他和陶眠分别时,对方穿着的青色衣衫。
来望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登时头皮一麻。
仙人竟然出事了!
那时来望也没考虑自己早就没了一身功法这一点,去了会不会反倒添乱。
他跨上马就往桃花山的方向赶。秋风过长草,黑色的灵驹如同一只翱翔在大地之上的燕。
灵驹日行万里,来望比他想得要更快抵达桃花山。
那时已经是傍晚,不只是山火的红,还是天边晚霞的红。
他轻轻一拽缰绳,通人性的灵驹嘶鸣一声,自觉地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