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不知道怎么调教下人,花儿又是随手买来的一个,自是远不如以前齐府的丫鬟知事。加之这破地儿没什么人来,房间又长久空置,便是夏日,也透出一股子霉味来。本就没什么睡意,这一闻着,越发辗转难眠,直熬到四五更才勉强合了眼。
第二日阳光倒好,早早透过窗隙洒了一屋子碎金。薛凌原是要多睡一会,左右今日无事。但俩下人甚是聒噪,打水劈柴烧饭好一通折腾。在齐府时,这些粗活儿离小姐闺房远,薛凌当是没见过。在平城,可能是太愉快了,竟未注意最普通不过的一日三餐背后,竟是这般辛劳。
但花儿一改昨夜那般拘谨,开开心心的在院子里来往。估摸着是薛凌长久不在,即使看到厨房少了碗饭,二人也当薛凌已经出门了,于是还在床上的薛凌就听着两个人从手里银钱谈到城头糖果。
原来那俩不见的下人,不仅私自跑了,还带走了她留下的所有银票,就留了点碎银子给花儿二人。而花儿之所以被卖,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天灾,爹娘不爱。而另一个人也没地儿可去,在这里好歹风雨不愁。
就算申屠易凶神恶煞的闯进来,也没为难俩人,熟悉了还拿零嘴逗过花儿,只是花儿不敢接罢了。现下二人银子早已所剩无几,那男子便早出晚归卖苦力赚些铜板回来。薛凌赖在床上,听着二人琐碎算计,直到院门啪嗒一声扣上,花儿还趴在门缝处,脆生生的喊“八斤哥要早点回来啊。”
八斤,真是个好玩的名字,薛凌又眯了眼,她没事的时候,就只想躺着。就好像只要自己不动,世事也会停滞在这一刻,她不想面对的事情便永远不会发生,可惜这安宁也就持续了不到一刻。
那小姑娘不知道在院子里做些什么,一边折腾一边哼些调子,断断续续的。薛凌每次刚要入睡,就被惊醒,努力往窗外看去,又瞧不着人。她本是想吼一句,却没大声说话的习惯。摸了摸床头,也没什么东西可丢出去。如此三五次下来,手一伸,平意将床架划出老长个口子。
花儿显然对房里情况一概不知,但她对薛凌多有畏惧。加上薛凌又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她身后,一回头,对上一张冷脸,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吓飞一地。反应过来,又手忙脚乱的只顾去捡,连一声告罪都没。
薛凌抹了一把脸上水渍,走了两步到井沿处坐下,原花儿是在这汲水洗八斤换下的脏衣。等了好一会,花儿想是已经拖无可拖,才端着捡起来的衣服,躲躲闪闪的站到薛凌面前。
薛凌本是想阴阳怪气的问一句“你们怎么不走啊”,可她盯了花儿好久,到了来了一句“你开心些什么。”
花儿惊鄂的抬起头,又快速低下去,嗫喏了半天,才道“八斤哥说他他找了一份工钱更高的活计。”
薛凌在身上摸了摸,记起银票在包袱里,回屋掏出好几张,复又出来,当着花儿的面洒的纷纷扬扬,道“你们留在这,是不是因为抢不过别人?现在有银子了,便可以离开。”
花儿先是不可置信,复而又飞快的把银票捡起来双手举着递给薛凌道“不不是的,我和八斤哥,都是小姐买来的,怎么可能走呢”。她手上还微有水渍,一点点在银票上泅散开来。
薛凌没接,道“难道你不想回去以前的日子?”
“以前有什么好呢”?花儿有些不解,她以前一餐饱饭都是奢望,身上常年新伤叠旧伤。这种穷苦人家出来的粗野丫头,卖身也卖不到什么好去处,人牙子养着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好待遇。虽说在薛宅也遇到些不顺意,可大多时候,都是她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