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认这罪,最好的结局,皇帝妥协,查明黄靖愢是无辜枉死。那黄家人不仅保住了命,官位权力一应能保住。
便是结局不尽如人意,无非就是和皇帝打起来。可你也瞧见了,依我刚才所言,黄家并不是没胜算。
他若以垣定为据,死守不出。待魏塱与胡人两败俱伤,再出来捡一个渔翁之利,没准另有大业。
两相权衡,认罪,是下下策。除非”
逸白笑道“姑娘以为,除非如何?”
“除非皇帝做了什么绝无可能违背的承诺,不过”薛凌摇了摇脑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逍遥道“我看也不可能,就魏塱和昭淑太后如今的模样,除非他能把心挖出来,不然说什么也是没用了。
这仗打不起来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西北兵败如山倒,魏塱别无他法,只能承认李敬思才是那个反贼。”
她看逸白“你说,西北会兵败如山倒吗?”
逸白躬身“这小人可说不好,估摸着应该没那么快。到底沈将军去岁临阵提枪尚能在宁城大败拓跋氏,而今安城早有准备,又岂会”
“是没那么快,”薛凌打断逸白,拍了拍手上尘,再没念着齐清猗的事。朗声道“非但没那么快,怕是过不了几日,还有大捷的消息传来。”
逸白看她成足在胸,奇道“何以姑娘有此把握。”
薛凌再没睁眼瞧他,一面收了桌上东西,一面想着去年离开宁城的样子。手上笔墨纸砚都成那日握着的一线缰绳,平城冲天火光又起。
她跟逸白说“这天总算开晴了,你是不知道那个蠢狗。安城短期内肯定固若金汤,倒不是因为沈元州在不在。而是黄家未正式与魏塱交战之前,拓跋铣一定不会攻破安城。
大概,等这边黄家一打起来,那边胡人就会退兵。到时候,西北大捷,魏塱必定要调兵马援京中。
等西北兵力都被抽走,才是拓跋铣真正攻城之时。他现在攻城,只是为了促使黄家起兵罢了。早知道大家都这么能耐,那天就不催着你去把李敬思丢出来当靶子了。
前儿见他来怕死的很,没准背后要埋怨于我。”
说来这些都是险事,然她巧笑语焉,轻快跟逸白道“所以下午要去他处走走,也瞧瞧苏凔如何,再拖不得了。”
逸白稍有沉思,觉得薛凌说的甚为有理,然对拓跋铣用兵之道却是颇有怀疑,揶揄口气问“当日也是没办法,虽多等几日,昭淑太后未必想不到如此手段,就怕黄承誉未打先降,再要反口,不就难了么。
李大人通透,必不会因此苛责姑娘。倒是方才关于拓跋之说,小人颇为好奇,常听得蛮夷无术,怎么姑娘口中,那拓跋王好似精通三十六计一般。”
薛凌已起了身,也是鄙夷的很“再蠢的狗,不也也有几颗咬人的牙么,这人我与他打过交道,心思多的很。”
但她又说“黄家那头就这么着吧,没打起来之前别与我说了,听着烦的很。”说罢轻笑了声,姑娘家蹦跳着出了门,不忘跟逸白躲懒道“我且去逍遥两日。”
逸白站在原处,看着薛凌背影愈来愈远,最后消失在门外。他也是轻笑一声,微摇了摇脑袋,只说这姑娘瞧不出个什么来,天知道陈王妃昨儿来园里究竟是干啥。
不过,终归不算大事。到底就像薛姑娘说的,陈王妃给皇帝送银子,只是想买条路活命去,并非是为了耽误谁的事。
倒是薛家姑娘说起兵马攻守之事头头是道,别说拓跋铣这么做能坑死一代忠良沈元州,就是黄家若能按薛凌的法子,虽不能肯定笑到最后,至少能笑个三年五载。
就冲这么难得的一人儿,也不能为区区一个陈王妃有所离心。他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看到桌子上薛凌写过的纸张好些还没收。
看句式长短,居然不是百家姓的样子。逸白看了眼门外,确认薛凌已走远无疑,这才凑到桌前。
难得,果然不是薛凌常写的百家姓。他颇通文墨,却也并非涉猎千秋。看纸上内容,没瞧出是谁的名篇,更像是句随口牢骚。
写的是朝朝暮暮不见日,岁岁年年不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