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寂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咀嚼这个称呼带来的虚荣和胆怯,两军对垒尚不斩来使,何况皇帝还没发兵征讨开青。黄承誉这么做,再无谈和的余地。
殿上臣子低着头暗中环顾左右,终是戚令领了头出列,说陶淮已认罪画押,亲口供述和黄靖愢密谋毒杀帝王。
殿壁众人巧舌如簧间,京中铺子陆续擦亮了招牌准备新一天营生。蓥华街是京中主街,各家更是早已立了小厮伙计放声吆喝,唯陶记迟迟不见小二出来洗尘。
过往行人并没觉得出奇,这种铺子升斗小民本不会进去。且如今虽京中逆党平息,后患却尚未消尽,有些掌柜的要再歇业一段时间尚未可知。
魏塱在龙椅扶手上重重敲了一下,怒道“朕待他不薄,竟生如此狼子野心。”
刘希夷也站出来,说是已在陶淮家中搜到物证,正是当晚陛下碗中剧毒七步断肠虹。一旦入喉,顷刻毙命,无药可解。
魏塱又问“现陶淮何在?”
戚令恭敬回禀“尚在狱中待罪。”
李敬思手在腰刀柄上来回摸索,暗想戚令办事不牢靠,还留着人干什么,万一活着翻供呢。毒是不是陶淮下的不好说,反正他当晚肯定没跟黄靖愢合谋。
皇帝嫌恶道“何以待罪,猪狗之辈,五马分尸,明日行刑,家中男子斩没,女子没入官妓,世代不得入良籍。”
传信的驿丞还在傻愣愣站着,全然不明白为何邹皎的人头被摔在了地上,朝廷各位大臣讨论起陶淮来。
李敬思后知后觉,差点殿前失仪猛拍大腿,暗恼自个儿还是蠢的紧。陶淮死了,那就死无对证,死无对证的事说出去理亏。哪里是戚令让陶淮活着,分明是皇帝让陶淮活着。
口供也好,物证也罢,不知是几日前就已经备妥了。黄靖愢谋反一罪,总要有几个人证,还有谁比陶淮更合适?唯有陶淮活着被斩于街头,世人方知黄靖愢是真的谋反,黄家满门兴无名之师,行不义之战。
戚令真乃不世良臣,总能恰如其分的揣摩到帝王心意。
相比之下,沈元汌就越发不知事,明明众人都已听见陶淮认罪,黄靖愢谋反铁证如山,还要跳出来问个中是否有错漏之处,不然黄承誉行事不至于如此有违人伦纲常。
众人喏喏,那驿丞抹了把薄汗,想着各位大人总算把口舌放到了该讨论的人身上。
有言官批沈元汌不知所谓,大是大非面前还替逆贼开脱。有武将指沈元汌畏战,有负沈将军赫赫英明。
七嘴八舌里有人将笏板摇的要脱手,说无论如何,邹大人为国尽忠,现落了个身首异处,好歹先将人尸体带回来好生安葬。
此事确然当务之急,魏塱钦点了人领头,又拨三四十武艺高强的御卫,即刻快马赶赴开青将邹皎带回来。
另战事也拖不得了,黄承誉既用了“李党”二字,分明是杀了李敬思一人都不足以平复。魏塱与众臣子皆是门清,不然戚令也不会在此时斩钉截铁说陶淮认罪。
再无人说黄家几代忠良的废话,也无人再提昭淑太后拳拳慈意。这仗打输了会如何不好说,但这仗不打,自己会不会成为“李党”,全凭黄家红口白牙一句话。
朝廷上的黄家党羽在卖官案本已没了大半,谋逆案后又牵连下狱数人,剩下站着的多是保皇党,何必冒险呢。
连李敬思都暗生笑意,黄承誉要自己一人脑袋,皇帝可能会给。但现在黄承誉居然想借机要挟,清理一大批人,也不知勇气从何而来。这条件分明是不想谈,一心只想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