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府上越想越是焦急,其忧心程度比之宫里头魏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大梁江山在,他才是个李大人。大梁江山亡了,他能落得个什么。
好在李大人的旧伤人尽皆知,隔三差五就得复发一次。府上丫鬟小厮见怪不怪,只问是招个大夫缓解一二啊,还是往壑园走一遭。
可见这些人还是忠心,没问李敬思要不要请个御医来瞧瞧。当今皇帝正为战事焦头烂额,前任太医院首还等着被分尸,若李敬思再跟御医不清不楚,只怕不用等江山亡。
午膳用罢,李敬思即催着马车来了壑园,恰与逸白撞上。此番问过薛凌,见她一脸无谓,越发的怕薛凌是为了报薛家大仇,故意引黄承誉起兵。可他不能明说心中所想,只能以担忧薛凌为由旁敲侧击。
幸而薛凌一锤定音,说黄承誉打不到京中来。李敬思勉强冷静了些,笑道“你怎知他打不到京中来,村头两狗儿打架还各有输赢,万一”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拿狗比喻皇帝也是个掉脑袋的话,得亏这壑园里安生的紧,他只尴尬笑了笑,再没多说。
薛凌招手,让薛瞑取张舆图来。午后太阳渐斜,院里积雪已融进,草木被洗过一般干净,两日晴好,已见嫩芽冒了头。
薛瞑去里屋的功夫,又劝得两盏茶。待人回来,薛凌将舆图铺在桌上,手指点上去指着开青,脆生喊“李大哥来瞧。”
李敬思不明所以,凑上去,两颗脑袋挨在一处,帘外莺啼燕啭,帘内如一对小儿女闲暇私话。那日曾和逸白说过的只守不攻,今日又原封不动传到了李敬思耳朵里。
为什么邹皎死了,黄承誉没死?原刚才与逸白,她是个明知故问。
苏凔脾性倔的很,龌龊事又经历的少,有些东西总不知如何开口。李敬思却是薛凌口中的过命交情,诸事百无禁忌。尤其是兵权格外要紧,皇城兵权更是要紧中的要紧,她万事都说的细。
“撤往垣定?”李敬思低声一句促问,抬头看薛凌道“这不进反退是个什么道理。”
薛凌笑笑从头道来,连昭淑太后给了一挂黄翡手串都没遗漏,像模像样的跟李敬思道“李大哥没瞧着,可好看了。七八颗鸽蛋大的黄翡,每颗里面”她指了指天边日头“住着个小太阳一样,光灿灿的。”
李敬思偏脸去瞧午后艳阳,黄翡他也见过几颗,却想象不出人将七八颗太阳挂在手腕间是个什么模样,只笑笑应和了句“有那么好看。”
她竖起手,袖口滑落露出空荡荡的手腕在李敬思面前晃了晃,颇有些艳羡“反正就是好看。”
李敬思对着黄家事心急如火,根本不想东拉西扯,赶忙指着舆图道“你说他们今日已经撤往垣定,怎么上朝时还没人说起。”
薛凌收了手腕,嗤之以鼻道“他们不知道啊。”话落又是一声笑,手指点道舆图上续着先前话头跟李敬思说起用兵之道。
李敬思少听得这些,且惊且奇。碗中茶水凉透,薛凌手指搭在舆图上临春处,胸有成足道“你瞧,所以我就说,他们短日之内,打不到京中来。”
李敬思尚有些呆愣,良久长出一口气,直了腰,似有些脱力般仰在椅子上,良久才道“上元当晚的刺客是你,你算计我去杀了黄靖愢,又挑唆黄承誉以清君侧名义造反。”
薛凌不闪不避,笑看着他,一声轻“嗯?”透着洋洋得意的活泼劲儿。
李敬思感觉自己嗓子处都在抖,颤巍巍继续问“你又去宫里头偷了昭淑太后的手串,以此为凭进入开青,成为黄家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