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自个院往壑园待客的花厅处,她先瞅了眼,仍是没认出那坐着的人是谁,倒是记起这个“鲁姑娘”确是自己无疑。想来是不知何时身份不便,借了鲁伯伯的姓。不过就那么几回,最险的一次,还是在宁城霍云旸处自称鲁落。
不由得一瞬间她心提了大半,无论如何,宁城的人该不至于找到壑园来。整了整衣襟,薛凌抬步进到里头,略躬身见礼,工整道“还未问过,是哪家张先生,我瞧你面熟,却记不起来。”
那张先生上下打量一眼,笑道“是了是了,正是鲁姑娘。在下张棐褚,永盛赌坊的掌柜,今日来送上月的例银。”
说话间已开了桌上盒子,示意薛凌道:“来往账目,盈亏收支皆在此处,还请姑娘过目。“
薛凌瞧了里头东西,又看过一眼人,这才记起是有这么回事,此人不就是老李头下葬后她去永盛赌坊遇到的那个张先生。
她笑“记起来了,真是怪哉,你把这东西送到我这来是什么意思。”
张棐褚生了些纳闷,看了看盒子,又看回薛凌道“鲁姑娘如今是永盛主家,这东西,不送到姑娘手上,该送到何处?”
“我是主家?”薛凌嗤了一声,又想了片刻,猜是跟苏姈如有关,上前收了盒子道“知了,你说我是我就是,走吧走吧,别耽误我给人磕头。”
张棐褚有些不明所以,垂首道“可是在下,有哪处触了姑娘不喜?”
薛凌才看清,盒子里上头是账本,下头却是一叠银票,张张面额不菲,看来赌坊着实是个赚钱买卖。
她还没弄清里头关系,只想将人赶紧弄走,催着道“没有没有,今日是我一个伯伯亡诞,我赶着去跟阎王讨个交情。你继续回去守你的场子,有事我去寻你。”
话落从盒子底层抓了一把银票出来,递给张棐褚道“哦,是不是我还该给你些赏银,夸你活儿干的利索?”
张棐褚大小算个能人,含笑接了银票,躬身道“谢过姑娘的赏。”
薛凌忙催了丫鬟将人送出去,二人照面多不过一刻。人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她抱着盒子回屋,还贴心数了数,却是怎么也不明白永盛的账如何清到自己这来了。
思前想后忽记起苏府给的那份遗礼,翻箱倒柜一阵总算从桌角给扒了出来,迫不及待回到里屋打开,居然还是有关永盛的东西。房契地契人契,往年合目俱在里头。难不成,是苏姈如留给自己的?
她疑惑着往下翻,不解这玩意是要干啥。总不能是苏姈如感谢自己饶了苏远蘅一条烂命,倒也大可不必。以那个女人的心思,肯定知道自己不会冒险动整个苏家,免得引起沈元州警觉。
她将那些本子纸张全部拿出,最底下只留一枚描金笺,仍是二寸来宽,宛如前年末,她初离苏府,拿到的那个盒子。
薛凌停了片刻,忐忑将纸拿起,小心打开,还是真是和前年别无二致,也只寥寥数字,写的是纵有妙手,能赢几时?
薛凌手指在纸上捏了又捏,呼吸声越来越急。突而那纸离了手,她转身冲到外屋桌旁,一手掀了篮子盖,将里头东西倾数倒出,几张药方散开来飘的纷纷扬扬。
脚踩上去,折好的元宝瞬间坍塌,那几张描金笺又在脚底被碾了几道。终究是,没烧到老李头坟前。
再从壑园走,带着的,不过一沓寻常黄纸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