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樊涛前日提醒过水源一事,这几日黄承誉特安排人手每个时辰测一次水源,尤其是驻兵所在的城北,凡水井必有专人驻守,水况无误则半日一报。所以早上水一有问题,他立马将城中医生尽数收络,原是指望,能有人可解此毒。
不过这事倒也不可能立马就能出结果,好在根据底下报来的情况,并不是所有水源都出了问题,果然天地万物自有造化,经土层石块过后,总有那么些水,目前来看,暂时无异。虽有可能是毒素轻微,好歹还能撑几天。
这些水源,可以给百姓用,至于自己的兵马,那就不得不夸樊涛料事如神。所以黄承誉非但不急,反而略有欣喜。只道自己果真是得了能人异士,事事先人一步。
如今杨肃真的投毒,岂不是正中下怀,且先拖两天,然后诈降离城,反将杨肃困于其中,烧他个灰飞烟灭。
至于已经中毒的百姓究竟能撑多久,谁管这事儿呢,毒又不是他下的。
他不管,杨肃自也懒得管,黄承誉不肯开城放人就医,便是死了,也不会怨自个儿。
他这个坐阵的懒得管,忙着给魏塱哭坟的更是没时间搭理。终归还没死人,便是一城死绝,多不过把杨肃革职,过几年再调回来。
这些人全都懒得管,薛凌自问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那夜一场雨下过,京郊越发桃红柳绿,山盈水转,春色不等人看,自个儿往人眼珠里钻了又钻。
她问逸白讨了那匹马来,来去自在,只听得耳旁风声,听不得平安二城金戈铁马,听不得垣定城里妇孺哀声一片。
那些中毒之人只非但没能求医,反被困于家中,以免有人暗中从奇路出城。凡上街者,立斩不赦。当然话没说那么难听,而是黄承誉苦声哀求:“非不怜父老,狗贼无耻,岂不痛乡邻?昏君无道啊。
只求诸位给些时间,若真山穷水尽,我黄某,降又如何?身死而已。”
除此之外,另几处无毒的水源皆被黄承誉派兵把守,优先供水给军队。毕竟蓄水是个私密事,还得作出一副缺水的样子。
只是,普通百姓需要用水也不是毫无办法,若有男丁参军,即刻取水。人不可一日无水,权衡之下,黄承誉倒趁机强行征丁两万余人。
他越发喜不自胜,声嘶力竭对着人群承诺,三日之内想不出办法,定然跪降迎杨肃,只求全城百姓一条活路。
话到此处,升斗小民也只得忍着些。那劝降的布条还在间或从空中往下掉,或来自禽鸟,或来自飞箭。倒也见怪不怪,古来劝降,都是往城里丢东西。
话还是那些话,无非是开城以迎王师,保尔等性命无恙。黄承誉拿着一堆收来的布条哈哈大笑,连连与樊涛请酒。
另一处,却是监军问杨肃:“将军为何劝降黄承誉,何不直接要了他项上人头作保?”
杨肃还在看那张舆图,叹道:“劝降劝降,正是以劝为主,哪有逼死人家的。”
监军正想说“那人必死”,又闻杨肃缓缓道:“今日才是第一日,垣定城内究竟如何,你我也是未知,且莫说那毒有用没用,便是有用,一日不饮水,也还无碍。
若黄承誉见我非要他人头,只怕鱼死网破,开城势要突破重围。就算你我仗着人多答应了这场仗,必然也是损伤惨重。
莫不如给他点希望,拖几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