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膳,薛凌自搬了把摇椅,晃晃荡荡坐在花院子间,孰料得午时正中,还不见李敬思过来。
她从来等不得人,晨间一脸娇颜早成寒霜,瞧着天上太阳已挂到了头顶,再坐下去,怕不是能晒出几两油来。
椅子摇晃戛然而止,薛暝还没反应过来,赫然见薛凌腾身而起,猛一转脸,鬓间步摇几粒挂珠撞的像下雹子,紧跟着沉声道:“去问问逸白,李敬思死了,不用来给我报丧的么。”
薛暝愣了愣,忙转身去,却并未问得这般刺骨,稍后回来轻声道是“今日确然散朝早,只是李大人散朝后被召去书房了,何时出来,实说不得准。”
薛凌蹙眉未言,又听薛暝道:“逸白说是为着永乐公主的事,原以为你该知道了,就没多嘴。”说话间压低了嗓子:“他托我赔个不是,道是底下的办事不周到,要姑娘苦等。”
薛凌冷脸站了半晌,复坐回椅子上,咿咿呀呀声摇晃了片刻方听闻她嗤道:“是了,我是该知道的,就是心急上赶着捡热豆腐,没想起这茬。”
薛暝一头雾水,未敢插言。薛凌左手在右手腕间摩挲良久,再抬脸,又是如花笑靥,冲着薛暝赌气般道:“怪的很,怎么说,也是我与李敬思相识在前,怎不见他对我唯命是从,死去活来。”
薛暝心中咯噔,错愕之间不及答话,又见薛凌撇了脸去,浑然不屑一顾:“莫不然真是穷酸久了,没见过宽衣解带,明儿我给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送个十个八个去,由得他好哪口,且来来回回吃个遍,省的我去了又撞见些皮肉上下事,烦也烦死了。”
薛暝垂头,实不知这些浑话如何应起。然薛凌牢骚归牢骚,心中却是正经想了了一阵,昨儿永乐公主既然宿在了李敬思处,必是要刻意闹个人尽皆知才肯罢休,当真是自己惦记着沈家事,忘了往别处多思量些。
她复将左手搭在右手腕处不肯放,今日夏衫甚是宽松,衣袖处轻薄只得三两层淡淡云雾,恩怨不在里头,纱缎下可见隐隐肌肤雪色如玉,却并无柔美之感,更像是,一节染了月光的劲竹。
薛暝听见薛凌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咱们是何时往永盛去的?”
他稍作思忱,道:“约莫是三月中下旬罢。”怕薛凌不好算日子,特凑近了些轻道:“是垣定事了后,你说暂无发愁,去寻些乐子。”
薛凌缓缓出了口气,扶额暗恼竟这般久,自个儿堪堪得有一月没搭理各处蠢货。她是早知道永乐公主与李敬思不清不楚的,只以为这俩人暗通曲款传些风言风语就算了,实没想转眼人就睡到了一张床上。
是什么缘由,让永乐公主笃定魏塱不敢杀她?总该不是真就认为装疯卖傻能一直哄得魏塱退让。以前是废人死活无关痛痒,现却是妄图染指皇城兵马司统领,量来,也没蠢到以为李敬思能因她刀指贵胄天皇吧。
这里头,又是什么好处,让李敬思确信永乐公主有利可图?再是人间绝色,眉目上称多不过二两横肉,今日之李敬思薛凌实难认为他当真是被副皮囊迷的神魂颠倒。
椅子前倾后仰,她愣是没琢磨出个合情合理来,只能老实认了霍云婉手脚实在快,昨儿早上还在装模作样跟自己商量,今儿这大好姻缘便成了。还是得空去问一嘴,省却诸多糟心。
薛凌停止摇晃,张嘴却是永乐公主昨日那句话。“她求她的福,他求他的报。”顿了顿道:“有人要成佛,有人当月老。
这破地,真是一刻也松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