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愕然回神,牙齿堪堪轻咬了一下唇内,才将已然窜到舌尖的话咽了回去。顿了片刻才觉那句“我可没动苏姈如”似乎在自个儿心中预演了千百次,就为着哪时哪刻说的理直气壮。
她确实没动苏姈如,只是真相不需要预演,心虚才会欲盖弥彰。
苏远蘅仍没回脸,即使车帘厚重,连星辉都透不进半点,他仍看的出神,不知在看哪一方。
薛凌喜滋滋道:“应有新人,像故人,说的真好,那还真是借你吉言。当年他们逼死我父亲,只希望沈元汌明日在金銮殿上,也是心甘情愿血溅三尺。”
她笑意不减,复慢悠悠转着手腕,恍若方才真是听了几句好话,苏远蘅再未多言,纵然这个新人说的不是沈元汌,故人说的也不是薛弋寒。
可非要说是,也挑不出错来。
车轮“吱吖”声里间或有些些轻微“砰砰”声,是苏远蘅指节偶尔在车窗上扣,一副闲散模样。反薛凌坐在凌晨失了自在,抓着手腕脑中尽是苏姈如和永乐公主那摊子烂事。
当时是是是自个儿再三厌烦苏姈如是个蠢货,明知永乐公主是装的,必然会嫉恨苏府没想方设法搭救,居然还敢若无其事的凑上去。
蠢货就是蠢货蠢货死在永乐公主手里也是自找的。
她抬眼,又飞快的垂下去,确认苏远蘅还面向窗外,又忍不住抬眼看罢一眼,疑心恶念大起
苏府必然是嫉恨自己没想方设法搭救,自己怎么也就凑上来了?
薛凌终未有言行,直到了沈府近处,苏远蘅方从容转过脸来,看与薛凌笑道:“该是快到了。”
薛凌再不似白日里恣意,冷道:“你帘子都未掀,既不辨天时,又不认地路,怎么就知道了快到了。”
苏远蘅指了指车门廊子上挂着的一个小配子,笑道:“瞧,漏刻将尽,便是快到了。”
薛凌顺眼去,果见那配子主体是个玉样漏刻,中空有沙,甚是精巧,挂在那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先前竟未注意到。
想是苏家与沈府没少来往,所用时间脚程皆有定数,那苏远蘅知道便不足为奇。只她仍未全然放下心来,笑笑道:“那么,还请少爷多多照拂。”说话间,腰身躬的极弯。
苏远蘅目光在她右手腕处一扫而过,笑道:“不敢当。”那手腕垂的笔直,正是往外滑剑的姿势。似乎是他方才刚转了个眼神,就见薛凌左手瞬间弹开,一点寒芒已到了袖口。
瞧的愈清,反而愈觉像个乐子。
她乐意继续装,他也没说破,直至沙漏滴尽,薛凌才一瞟眼,马车已经停了。苏远蘅知她心思,笑笑看与门口,果见车夫掀了帘子,压着嗓子道:“主家,到了。”
苏远蘅撑着起了身,道:“我先下去罢。”说罢也不等薛凌回话,自猫着腰往外。
薛凌正有此意,依行事规矩,本该是下人先去,然后伺候主家下。只她已然起了戒心,当然是苏远蘅在前的好,她紧跟背后,稍有不对,即可将人拿住。若苏远蘅在后,反倒麻烦,难保马车门有暗板,自己前脚下车,后脚苏远蘅门一关连人带马一并走了去。
总而苏远蘅算个周到人,虽周到有周到的嫌疑,但世上无有万年船,唯多些谨慎。她急急起了身,几乎是贴着苏远蘅前后跳下马车,难为苏远蘅一身横肉没叽里咕噜滚起来。
薛暝随即凑到面前,手按在腰间也是个起剑的架势。然蛇影弯弓皆未见,不过几声虫鸣倒甚是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