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同的是,那晚之后老严在我心里印下了极深的印象。
我很想知道像他这种人,以前经历过什么,以后又会经历什么。
然而再见老严,已是三年之后,那时我九岁。
那是九八年,那场特大洪水想必至今还让许多人心有余悸。
当时由于大坝决堤,导致我们县大部分粮田被淹,大涝之后就是大疫,虽然县里得到了及时救援,但老百姓的日子依旧很苦。
我们这种小要饭的,就更苦了。
那时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愿意施舍我们的人就更少了。
为了活命,我姐带我搬出桥洞,住到了镇上粮库附近的一个废弃厂房里。
因为粮站是当时镇上粮食最多的地方,就算要不到饭,我们还可以到粮库大院去捡麦粒充饥。
可好巧不巧,我们住过去没多久,粮库就调过来一个新的巡视员,不是别人,竟是孙秃子。
三年前孙秃子逼死刘老实、强占小卖部地皮的事不胫而走,孙秃子买卖自然是做不成了,没办法,只能找亲戚朋友凑了点钱,躲到外地打了两年工。
直到那年发了洪水,孙秃子才又回乡,把两年多在外挣来的三万多工钱都捐给了家乡的洪涝灾区,竟摇身一变成了慈善大户,甚至连市里的电视台,当时都特地赶过来报道他的事迹。
借这机会,孙秃子可谓是大出了一次风头,顺势像镇里提出请求,说想为灾后家乡多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不管什么岗位悉听领导安排。
当时我们镇灾后重建,正是用人之际,孙秃子又是知根知底的本地人,镇里当即就把他安排到了粮库工作,担任粮库的巡视员,负责每天核对粮库里存粮数目。
这个职务当时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好的是,那时虽称不上饥荒,但镇里确实粮食紧缺,家家户户少有余粮,粮库里存的大多是周围区县援助来的救济粮,傍着这么块‘风水宝地’,至少能吃得饱。
而坏的是,这职务并不在编,充其量算是个监管粮库的督查人员,什么时候灾后重建结束,生活重回正轨,他还得该去务工就去务工,镇里不养闲人。
虽说就是这么个芝麻大的小官,孙秃子当时也算风头无两,人也大方,往下边各乡村派发救济粮时,常多给个三升四斗的,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事。
可唯独对我和我姐,孙秃子毫无善意可言,不让我们进粮库食堂要饭,连我姐去粮库大院捡麦粒,都被他举着铁锹给轰出来。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因为三年前那事和我们结了仇,有意针对我俩。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俩也没办法。
有一天,我姐我俩出去要饭又颗粒无收,晚上我实在饿得不行,又想起孙秃子的仗势欺人,忍不住贼起飞智——
他不让我去粮库捡,那我就去偷!都啥年代了,这么大的人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拿定主意,趁我姐睡着了我穿起衣服就走,当时任谁都想不到,因为我这一时冲动,竟又惹出来一件涉及千百条性命的大案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