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阵子,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即由远而近哒哒而来,最后停在了议事堂外。
又过了片刻,张臣、李守忠、郭小武三人,带着一个留了金钱鼠尾、穿着长袍马褂的高大青壮汉子,快步进到了议事堂里。
那金钱鼠尾长袍马褂的高大青年,正是沈永忠。
时隔数日,沈永忠还是当初进入松山城时的老样子,除了情绪有些低落,同时头上的发茬生出,脸上的胡茬生出,让他显得有一些憔悴之外,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事实上,他被扣留在松山城里以后,不仅没有受到过任何刑讯或者苛待,而且每日好吃好喝之余,还拥有许多行动上的便利。
比如松山制铁所、弹药厂这样的地方,连松山官军中的许多将领都未曾进入看过,可是杨振却叫仇必勇带着他去看了。
这样的待遇,对他而言,绝对是一种殊荣,这说明,杨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可是杨振越是这样对他,却越是叫他觉得忐忑不安。
杨振连松山城里最重要的两个地方,都已经让他实地探访过了,那么还会放他离开,放他回去大清国吗?
沈永忠的脑筋虽然并不怎么灵光,并不怎么活泛,甚至有点后知后觉,可事已至此,就是再迟钝,他也能够想到,杨振这么对他,一定有所图谋。
至于杨振图谋什么,那就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
这一次,杨振率军登船出海,还特意把他带到了船上,这个意图就更加明确了。
在整个跟船出海的航程中,杨振虽然没有召见他,没有对他进行劝降,但沈永忠却一直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此时此刻?沈永忠被带到了杨振等人的议事堂中,大概看清了眼前的局面之后?默默地冲着杨振微微一躬身?算是与杨振见了礼,对于在场围观他的其他人则视若无睹。
杨振见状?当然也不以为意,先是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他坐下的手势?随即对他说道:
“永忠兄弟,你可知此处,乃是何处?”
沈永忠基本上是在东江镇的沿海诸岛上面长大的,对于大海?对于岛屿?他一点也不陌生,此刻见杨振乍一见面便如此询问,略作思考,即回答道:
“此处若不是复州城外海的岛上,便必定是金州湾外海的岛上?除此而外,还能是哪里呢?”
“呵呵?永忠兄弟,你说的一点没错。不瞒你说?此处正是长兴岛上,与复州海岸只隔着一道浅浅的海湾。”
听见沈永忠的回答?杨振先是呵呵一笑?随即便将船队靠岸的地方如实相告?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又笑呵呵地问道:
“那么,永忠兄弟,你可知道,我带你一同出海,前来此地,为的却是什么目的?”
沈永忠当然已经知道杨振带他来的目的了,只是见他如此直白地当众询问,一时有点犹豫不决。
他已经想了一路了,可是事到临头,却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他既然已经跟着沈志祥投降过满鞑子,那自然就不可能是什么宁死不屈的精忠之辈,能投降满鞑子,自然就能投降杨振。
对他来说,唯一的问题在于,杨振与大清国的八旗兵之间孰强孰弱,谁能笑到最后,谁能成为最终的胜者。
以眼前的形势看来,这天底下还能有比大清国的八旗兵更强的势力吗?
如果他眼下投降了杨振,并且帮着杨振劝降了自己的叔父兼嗣父一干人,那么三年两年之后,一旦杨振败亡,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若是他一个人,那也就罢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不投降杨振,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振或许会看在他出身沈氏的情分上不杀他,可是他坚持不投降的话,杨振也绝对不会起用他,如此一来,与杀了他有何区别?
只是一转眼间,沈永忠的心里翻动了无数念头,明知道杨振问他的是什么,可却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杨振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变幻,却始终欲言又止,便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