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正午,太阳在头顶上,竟生出了日冕,日光清冷,日冕诡谲,让人产生不详的预感。
至少,对海州知州左大人来说,今日绝不是个吉日,这会儿,他正在自家书房里大发雷霆之怒,不停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脚步声很凌乱。
翠儿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茶,茶是刚沏好的,还冒着热气呢。
翠儿走到书房门口,正赶上老爷在骂娘,声音好恐怖啊,简直是在吼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翠儿顿时被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
“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他娘的梅镇是想要造反吗?”左文灿咆哮着,嘴唇颤抖着,身体也在打哆嗦。
左大人手里拿着上面写着安民告示的一张大纸,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子,都是褶子。
夫人封雅雯安怜惜地看着夫君,静静地坐在一边,并没有去劝说什么,心里有火气,疏总比堵好,发泄一下痛快淋漓,憋着多难受,弄不好憋出病来。
激情和疲软是孪生兄弟,过分的激情之后,非常的疲软接踵而至。
左大人一通发泄之后,果然身心俱疲,瘫坐在靠背椅之上,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可爱的夫人,说道:“完了,完了。”
夫人可爱可亲,这些年多亏了她一路相伴,不然左文灿也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左大人也有遗憾,结婚十几年,夫人也没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夫人心里愧疚,对他更是百般关爱,可谓无微不至。
左文灿少时家境贫寒,十年寒窗苦读书,幸得娇妻娘家资助,一路坎坷,总算取了功名,做了官。
他小心为人,勤勉为官,如履薄冰,只希望仕途百尺竿头,哪怕再往前一小步,便不负十年寒窗所学,不枉一世为官,功德圆满了。这要求很过分吗?
左大人也贪墨,行贿也受贿,收银子,也送银子,这是潜规则,大家都是乌鸦,你偏要做干净的百灵鸟,也做不成啊。
封夫人知书达理,通达人情世故,是个贤内助,在背后出出主意把把关,左大人时不时的也修个河堤,建个桥啥的,在淮安一带,官声还是不错的。
十年寒窗不易,为官一任不易,说起来都是泪啊。
“是杨波,一定是他。”
夫人看过那张告示,那告示是有人在梅镇大街上揭下来,附在密报的信件里传过来的,上面没有提到杨波,但夫人直觉告诉她,这必然是杨波所为。
杨波的胆子也太大了,是谁给了他勇气?梁静茹吗?
只是这事发生在海州境内,夫君大人脱不了干系,罢官丢职都是往小了说,掉脑袋也并非不可能,此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封雅雯双眉紧蹙,苦苦思索。
这时翠儿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来,柔声道:“夫人,茶来了。”
翠儿悄无声息地把托盘放在茶几之上,取了一杯,双手捧着,递给左文灿,小心道:“老爷,请用茶。”
左文灿面无表情,刚才声嘶力竭的发脾气,此时口干舌燥,真是渴了,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一口喝了。
啊...啪....
左文灿啊叫了一声,一甩手,把瓷杯砸在地上,骂道:“你个贱婢,你要烫死我啊。”
夫人见状,端起另一杯茶,送到唇边试了试,并不烫,翠儿躲在门口,半天才敢迈腿进屋,哪里会烫啊。
“夫君,你累了。”夫人和声细语,温暖的语调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抚慰人的心灵。
左文灿安静下来,嘴唇微动,无声地看着夫人,眼神里有无奈,更有无尽的温柔。
“翠儿,你再去取茶来。”夫人对翠儿说道。
翠儿想着先清理一下地板上的碎片和污渍,嗫嚅道:“夫人,我...”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吧。”夫人温言道。
翠儿被吓坏了,小脸煞白,听见夫人吩咐,这才拿起空了的托盘,离开书房,闷着头急匆匆地往前走,走到花廊,一头撞上从沈家堡回来复命的谢文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