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在韶楼,大庭广众之下,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左文灿强压心中怒火,四下瞅了瞅,见无人注意到他,便端起茶一阵猛灌,稳稳心神,又若无其事地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向门外走去。
“左大人?真是赶巧了,没想到还没进门,便遇上贵人。”
左文灿刚刚走出韶楼,便听到有人叫他,心中大惊,抬眼望去,见是个熟人,尤西堂,这人不久前还找过他。
左文灿心中叫苦,敷衍了一句,便要离开。
“左大人,家主就在对面的云台阁恭候,今日无论如何请大人赏个光,倘若请不来左大人,学生可是要吃挂落了。”
尤西堂满脸堆笑,身体却是挡住了去路,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左文灿心中一阵酸楚,如今他已不是海州知州,尤西堂不过是个落魄的秀才,只因做了杜修龄家的宾客,竟敢对他如此放肆。
当然,杜修龄乃淮安最有名的盐商,家产千万,富可敌国,有钱能使鬼推磨,朝堂之上,亦是人脉广泛,杜家也捐了个三品的官身,比他左文灿还高上好几级,自然有放肆的本钱。
“哼..”左文灿想了想,冷言道:“头前带路。”
杜家找他,无非是官商勾结的那一套,韩赞周又不在海州,他自己倒不排斥,只是今日心情太差,实在提不起兴致,且看杜修龄找他何事罢。
杜家的产业多数在淮安,在海州亦有置业,云台阁地处闹市,也不过是杜家诸多产业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云台阁除了临界的三层主楼外,后面还有十数栋独门小院,供过往的豪客居住,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绕过一座由湖石垒起的假山,眼前又是一处幽深的院落,左文灿跟在尤西堂身后,见一身披袈裟的和尚走了出来,那和尚便是隔壁碧云寺的住持和尚,慧仁大师。
慧仁见到左文灿,只是说了句,“杜翁正等着左大人,你们去吧,阿弥陀佛..”
左文灿真要上前寒暄几句,慧仁脚下不停,径直离开了,左文灿脸上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却是僵住了,顿时尴尬不已,就连和尚也不给他脸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尤西堂在一旁催促,由不得左文灿多发愣,两人走进了院子,尤西堂把左文灿带到会客厅,便掩上门离开了。
客厅里除了杜修龄,还有一位留着短须的年轻人,两人正说着话,见左文灿进来,这才起身相迎。
“左大人,你可是贵人啊,老夫几次三番相邀,今日总算请到你这尊神仙。”杜修龄说道。
冯仪瞥了一眼左文灿,拱手道:“左大人,幸会。”
左文灿恭敬地向杜修龄还了礼,对冯仪只是捎带了一下。
“都坐,喝茶。”杜修龄招呼两人都坐下,两眼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左文灿,笑道:“文灿啦,你现在可是提举市舶司,依老夫看,这是高升了哇,不过看你面色,莫非有什么难言之事?文灿不妨直言,只要老夫能做到,定会相帮。”
“杜翁说笑了,哪里是什么高升,没被革职,文灿已算幸运了。”左文灿苦笑道。
“文灿乃是正经的读书人,自然不能像老夫这般,恨不能钻到钱眼儿里去,老夫看沈家堡就像看到个金窝子,到处都是金银财宝哇。”
“这位是..”左文灿这才注意到那个脸色阴沉的年轻人,问道。
“老夫这记性..”杜修龄拍了拍脑门儿,压低声音,小声道:“冯仪,南京锦衣卫镇抚司的人,此次前来海州,可是身负秘密使命,淮安知府王西铭大人亦有重托。”
“锦衣卫..”左文灿惊道,锦衣卫来干什么?
“文灿啦,杨波在沈家堡折腾的动静可不小,锦衣卫身为皇帝的鹰爪,怎可熟视无睹?冯仪你来说说。”
“左大人,自郑世聪一案,我便来了海州,何老金,郑世聪,裘泗州等人的命案,这中间,有人动了不少手脚,我可是一清二楚啊。”冯仪看着左文灿,眼神满满都是阴鸷的感觉。
左文灿心中一凛然,脊梁沟都在冒汗了,这冯仪话里有话啊。
“左大人,事情都过去了,这杨波的本事不小啊,据说已经和皇上搭上话了,老夫可是听说,朝廷有意让杨波出兵洪泽湖,为此还许了他游击将军的军职,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
左文灿早前从韩赞周那里得知,朝廷许下的只是个守备,而且要等他剿灭刘二之后。
显然韩赞周没跟左文灿说实话,这是在防着他呀。
游击将军,在军中位于参将之下,多少算是个将军,虽说没有固定的品级,但出任游击将军的,多是五品以上的武官,眼见杨波的品级够已经超过他了。
关键,这人跟他似有夺妻之恨。
左文灿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怒道:“杨波这厮不过会些奇技淫巧,一个奸邪之辈,如何能在军中充任如此高位?”
“哈哈哈..”杜修龄大笑起来,“文灿啦,老夫听闻,你和你家夫人最近有了嫌隙,便是拜杨波所赐,听说你家夫人答应杨波,出任什么佩瑶女子学堂的校长,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害人不浅辣,如此说来,你和老夫倒是有了合作的跟脚...”
杜修龄站起身来,眼露寒光,又道:“杨波做不做得游击将军事小,老夫所虑者,是他在沈家堡的那些个工厂,倘若没有那些工厂,杨波屁也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