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过。
杨波打沈府出来,决定步行返回得月楼,两地的距离不远,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赶到得月楼,刚好为郑家兄弟接风洗尘。
途径四通钱庄,见门口停着不少马车,进进出出的人亦是不在少数,这个时候,已是傍晚,还如此繁忙,说明钱庄的生意不错呀。
如今,沈家堡可算是长江以北沿海最活跃的商贸重镇了,四通钱庄本金充足,存贷两旺,生意也是水涨船高,触角已经深入整个淮扬地区。
不过
据沈继之所言,那个福来客栈非是寻常客栈,里面的住客也非寻常住客,都是封万里豢养的打手,他们的任务就是催债。
之前,四通钱庄经营的是高利贷生意,催债必不可少,手段无外乎收买官员、勾结土匪、绑架勒索、杀人放火,诸如此类,实在见不得光。
如今,四通钱庄的借贷利息最高不过是,短期贷款月息一厘,长期贷款沈家堡以内是5厘年息,外地最高一分年息,完全说不上是高利贷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应该完全摒弃。
这是封万里和杨波的口头约定!
这一次,封家还卷入了左文灿被杀一案,那个叫长腿儿的杀手死在现场,是被标枪所杀,沈继之见过他的尸首,他是个老江湖,看一眼便知一二,之后派了严宽顺藤摸瓜,找到了短标的源头---福来客栈。
这样以来,封万里就露出了马脚。
只是封万里为什么要杀长腿儿,尚不得而知。
看来,封万里口头上答应了杨波,私下里小动作丝毫不减,而且是在杨波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这就不能容忍了。
杨波一边走一边想着应对之策,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跟前,封雅雯从车厢里探出身来,正冲他招手。
“雅雯姐”
封雅雯的马车驶向钱庄方向,两人正好遇上,杨波扬了扬手,打个招呼,便想溜之大吉。
封雅雯早知杨波会如此,已然下了马车,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哪儿?”封雅雯问道。
“我”
躲,是躲不过去了。
杨波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闵地郑家,我结拜的二哥郑芝虎,还有他的大哥郑芝龙到了沈家堡,晚上我请他们在得月楼吃饭。”
“那你也不用躲着我呀。”
封雅雯瞅着杨波,亦嗔亦怪的眼神儿。
杨波往路边溜,封雅雯如影随形,寸步不让。
你和沈燕青都老夫老妻了,沈家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偏偏还要穷讲究,什么新娘新郎成亲前不能见面,骗鬼呢。
不过,这样也好,今晚就是个机会,晚宴嘛,得喝酒呀,酒能乱性,我送你回石庙,然后你乱了性
“雅雯姐姐,我赶时间啊!”杨波作揖做哀求状。
封雅雯眼珠一转,说道“想走也可以,我也要去得月楼”
杨波惊道“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喝酒,你去干什么?”
“郑家兄弟来一次不容易,我陪他们喝上几杯,不行么?”
“不行,不行”
杨波大惊失色,视线在封雅雯的小腹上溜了一圈“你有身孕,不能饮酒啊。”
“哦”
封雅雯一只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揉着,一圈儿又一圈儿,嘴里却是揶揄道“这么说,你挺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儿?”
杨波急眼了,正色道“雅雯,你不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你也不怕人笑话?”
“你给我住嘴。”封雅雯把小腹上的手拿开,厉声喝道。
“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肚子里怀着个试管婴儿,我已经是天下人的笑话了,我还怕人笑话?真是个笑话”
说着话,封雅雯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是抽泣起来,眼泪就像雨点儿似的往下掉,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怕人哭,就怕人笑着哭,那笑声里该有多少委屈和酸楚啊。
杨波听着,心里一颤,看着,心里一疼。
他也明白,这种事发生在这样的时代,封雅雯独自面对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她能忍耐到现在,实属不易。
杨波突然心生懊悔,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只是在逃避,却没有想过要为眼前这女人分担那怕一点点的压力,说到底,还是太自私了。
“走吧。”
杨波长叹一声,扶着封雅雯上了马车,又道“先说好,你可不能饮酒。”
封雅雯上了车,伸手便将杨波紧紧搂住,身体也依偎过来,蹭着杨波的肩膀,使劲点了点头。
封雅雯又笑了,真地在笑,是那种女人发自内心的幸福的微笑。
马车在得月楼门前停下,两人下了车并肩而行,立刻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人们开始议论起来,有个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这位系封夫人,她滴肚子,试管滴婴孩滴有。”
尼玛逼啊,那人说的是半生不熟中国话,听口音,是个小日本,难怪声音这么大,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嘛。
我忍
杨波气得脸色铁青。
又听另外一个日本人在问“试管系什么滴干活?”
“就是一根管子,跟那啥差不多。”一个大明客商模样的人主动搭了腔,两只手还在那儿比划。
“你们中国人滴,大大滴厉害。”
第一个说话的日本人一阵怪笑,冲杨波竖起了大拇哥。
封雅雯也听见了,她嘴角抽了抽,伸手挽住杨波的一只胳膊,愈发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全然不在意这些人的胡言乱语。
这次晚宴,杨波特意把刘洋也叫过来,刘洋在去远洋航行之前,要在海南岛一带熟悉热带海洋的环境,最好直接从海南出发,保持纬度,一路向东,一路都是热带海洋,理论上,这条道可抵达橡胶树的原产地---南美。
而海南岛,是郑家的地盘,他们先认识认识,以后也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