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沈易清的表弟就是个畜生,他不仅抢了我女儿,还打死了我丈夫,可没人敢动他,就因为他姓沈。」

「他三叔强占我良田百亩,还指使手下纵火封门,我妻产子不到一月,被活活烧死在房里。」

……

当今圣上作主,百姓群情激奋,这场审判沈家的盛宴很快就到了高潮。

皇上下令,沈易清被迅速抓捕归案。

他本来趾高气扬,可看见那些书信后,瞬间就变了脸色。

「晗儿,你还是亲手将我沈家送了进去。」

16

当夜,天牢内昏暗不已。

我买通狱卒,乔装打扮来见沈易清,我只想问他一个答案。

沈易清一身囚服,正对着墙壁发呆。

「我想找你谈谈。」

他听到声音,扭头看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证据确凿了吗?」

「秦府灭门那一晚,我看见的人,是不是你?」

「哦?」

沈易清转过身来,面上满是讥讽,上下打量着我。

「这重要吗?你我都是棋子,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

我直直看着他的眼,说道:

「是不是棋子,我说了算。」

他沉默良久,就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突然出了声。

「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止住了脚步,听他说起:「当年……」

沈易清对我说他确实是打算毒死爹爹然后伪装成绝症的。

可还没到毒发的时间,他就听闻秦府遭人灭门。

紧接着沈家一家老小就被送上了断头台,是恒王救了他们。

之后这些年他就一直在查秦家的事情,所以偷出了秦家的卷宗。

末了,他说一句:「但愿你真的能跳出棋盘。」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尽的落寞与悲凉。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来来去去,周而复始,转眼间,两月有余。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沈易清死在了大牢里,撞墙自尽。

据说他前一天晚上问狱卒要了很多酒,喝的酩酊大醉。

嘴里还一直喊着:

「一步错,步步错。」

「步步错,难回头。」

沈易清死后,沈家百余口人被判流放三千里。

流放那天,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周围百姓手里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纷纷向沈家人飞去。

褪去了光环的他们不复从前那般高傲,亦如常人。

可过了没几天却又听说了沈家家被人劫走,生死不知。

至于沈彦,从开始清点沈家罪状时,他就不知所踪,至今都没有再出现。

……

拔除了沈家这个毒瘤,算是折断了恒王一臂。

可奇怪的是恒王却没有任何动作,平静的让人不安。

大家都在猜测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无论如何总算有件令人高兴的事。

皇上在御花园设宴,大赏群臣,特地叫上了我。

他坐在龙椅上笑的张狂,身上的龙袍明的耀眼。

突然间,我的脑海里好像就冒出了一些想法。

「秦挽此次居功至伟,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迎上前去,跪在他脚下,温顺而乖巧。

「秦挽不求其他,只愿常伴陛下左右,以沐天恩。」

17

我成功了。

皇上那天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的额头细汗凝结成珠,缓缓流进了眉间。

「既然如此,那你就到乾清宫当差吧。」

乾清宫内的日子,简单而复杂。

简单的是我只需要磨墨奉茶就好,复杂的是只要一句话没说对,脑袋就会搬家。

我来的这一个月,已经看见不下三个人身首异处。

这天皇上又不知道因为何事发起了脾气。

我进去的时候,他的脸色异常难看,随后动手直接掀翻了桌子。

奏折随意散落在地上,最上面的那封清楚明白的写着:

「恒王谋反,沈彦率军包围京城。」

沈彦投靠了恒王?

难怪他参军以来一路高升,多半就是与恒王有缘故。

我没有说话,默默收拾着满地狼藉。

「你还收拾什么,叛军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你留在这儿是想跟朕一块儿死吗?」

我并未理会他,只是在收拾好转身离开时开口说道:

「奴婢既已决定侍奉皇上左右,便不会食言。」

……

很快,不到一日,沈彦就率兵杀进了皇宫。

御林军寡不敌众,竟连反抗都忘了,直接投降了大半。

大殿之上,恒王脚下踩着龙椅,眼神冷冷的瞧着当今圣上。

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

但我并不好奇,毕竟皇家兄弟内斗的事屡见不鲜。

我只是望着沈彦,他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紧紧盯着恒王。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从一个愣头小子成长为一个沉稳冷静的将军。

可他身上依旧还有我初遇他时的那份纯真。

他真的投靠了恒王吗?

我不信。

就在恒王打算举剑刺杀皇上的时候,沈彦撤回我脖颈的利刃,向恒王甩了过去。

利刃没入恒王的胸膛,传出‘噗嗤’一声。

「沈彦,你……」

恒王死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瞪着沈彦,死不瞑目。

可皇上很高兴:

「沈彦,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除了你父亲意外身故外,沈家其他人朕可都替你好好养着。」

「要不是你和朕做的这一场戏码,恒王哪儿能这么顺利的谋反呢?」

「虽说他是揽权之臣,并无谋反之心。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父皇当年那么宠爱他。」

「朕这个局做了十年,如今总算是功成圆满。」

皇上笑吟吟的走向沈彦,却在下一刻止住了步伐。

那柄捅穿恒王的利刃也同样结束了他的生命。

执剑的人,是我!

18

「陛下,你用我秦家几百人的性命做局,还假意救下我,让我替你做了那么多腌臜事。」

「我找了这么久的仇人,没想到就是你们这些人。」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棋子就是个笑话。」

「那些被你牺牲的人,都是个笑话。」

我猛地抽出了剑,鲜血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

他倒在了地上,弥留之际眼里满是迷茫,嘴里还嘟囔着:

「可你爹他是自愿成为成为棋子的。」

自愿?

我呵呵笑了起来。

爹爹死前手上拿的那枚璎珞其他的部分都烧焦了,只有娘亲的脸那一处地方完好无损。

那是因为爹爹把她攥在手心。

他死都没有松开。

爹爹最爱娘亲了,他怎么舍得让娘亲那么痛苦的死去呢。

皇上的尸体慢慢失去了生机,我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偶然一瞥,我才看见他的手边有一滩血迹。

那些血迹组成了一个字。

那个字念‘川’。

我心脏猛地一颤,跌坐在地上。

……

许久,我立起身子,看向沈彦:「恒王的那些兵将怎么办?」

「你去外面看看。」

打开门,我发现先前那些投降的御林军不知何时偷偷换上了恒王军士的衣服。

他们混入其中,将恒王的士兵搞得一团乱麻,不攻自破。

他们整整齐齐的立着,‘沈’字大旗随风飘扬。

眼瞅着局势已定,我坐到沈彦旁边开口问他: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太多,我都忘了你还当过御林军的统领。」

「皇上是什么时候找到你,让你去恒王那边做卧底的。」

沈彦看了我一眼,又别过了头。

「新婚之夜,林清秋告诉我,她说我根本配不上你,她说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她说我要是为皇上办件事的话,事成之后皇上会赐……」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又重新开了口:

「可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做到这种地步,弑君,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我笑了笑,说道:

「要不是我在那日在茶楼上看见了你,只怕我这个计划也不会成功。」

沈彦苦笑一声:

「我那时候,真以为你死了,我跑死了三匹马,连夜赶了回来。」

「可我连尸体都没见着。」

「直到那天晚上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你是回来看我的,你有一点在乎我。」

「结果你却说你有一个计划,让我配合你。」

「果然,女人比男人绝情,尤其是你。」

我捏着沈晗给我那块儿玉佩,沉默良久,终于问出一句:

「沈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七八成吧,还是恒王有一次喝多了之后告诉我的。」

「他说沈家明里暗里给他办了不少事,他得对我好点,那时我才明白他为什么提拔我。」

「而皇上选中我的原因,一个是你。」

沈彦看了我一眼,又扭过头接着说:

「一个则是我从来都不了解沈家,他算准了我的性子,料定我不会和恒王蛇鼠一窝,所以才敢放心的让我去找恒王。」

「可他没想到啊,呵呵。」

沈彦说完便开始沉默,我俩都不说话,直到外面的天色放亮。

他开口说道:「这皇位,怎么办?」

「我觉得你就很合适,沈彦,你会是个好皇上。」

我站起身来,正要离开的时候,沈彦开了口:

「秦挽,你……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不会。」

19

出了宫门后,我漫无目的晃荡,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父母的坟前。

我看见了秦川。

他跪在我父母的墓碑前面,旁边还摆了一壶酒。

他喝了很多,眼睛也不看我,只盯着父亲的名字。

我拿起酒盏,猛灌了一口:

「川伯伯,咱俩相依为命十年了,我问您一句,爹爹的事,是你做的吗?」

秦川点了点头,还是呆呆的盯着墓碑。

「为什么?」

他终于看我一眼,说了句:

「挽挽,我没有选择……」

秦川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我来杀他。

他说他是皇上安排在秦家的棋子,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说那晚他易容成沈易清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让我以为沈家是我的仇人。

然后顺势除掉沈家,可没想到先皇那么宠恒王,他一句话,沈家就轻飘飘的放了。

他说皇上没了办法,之后好不容易等熬死了先皇,登上皇位。

皇上才发现恒王势大,自己根本动不了他。

他还得等。

「这一等,就是十年。」

秦川转头望我,他的眼泪藏在沟壑的脸庞里,泛着光芒。

「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秦家对我有恩,但是皇命难为,挽挽,我没有选择。」

「我没有……」

他说的无奈,将一把匕首塞到我手里,然后握着我的手,用力刺向了自己。

秦川的身体迅速没了力气。

他跌倒在地,挣扎着向父母的墓碑前爬去。

他的手指扒着墓碑,上面沾满了鲜血。

「老爷,您那晚是不是认出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那时很害怕。」

「我的脑子里只有命令,我就那么拿刀捅您,到最后我自己都记不清捅了多少刀。」

「我不仅对不起您,我还害了挽挽,我看着她复仇那么痛苦,我好想劝她放弃。」

「可是我说不出口啊,我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后是什么样子。」

「她把复仇当做毕生的目标,她要是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怎么办啊。」

秦川笑着靠在墓碑上,缓缓闭上了双眼,嘴里还在嘟囔:

「老爷,我现在终于解脱了,解脱了~」

……

我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是啊,秦川解脱了,我呢?

我报完了所有的仇,也亲手杀死了两个我最爱的人。

我不知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我是时候走了。

我将秦川葬在了父母的旁边,向茯苓交代好了所有后事。

我拿起了匕首,就在我刺进身体的前一刻,有人拦在了我面前,她对我说道:

「秦挽,别这幅死样。」

「跟我走吧,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都可以。」

她是林清秋。

20

天盛五年,恒王率军造反,皇帝不敌,二人同归于尽。

原御林军统领,镇北军先锋官自封为摄政王,辅佐先皇五岁幼子登基。

三年后,幼子自知无能,自请退位,沈彦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齐。

酒楼内,林清秋和我正吃着饭,耳边自己就飘来了声音。

「哎、哎,要我说啊,这个沈彦真不简单,恒王和皇帝斗了那么多年,谁都以为他是自己人。」

「可没成想,人家早把主意打道了那张椅子上。」

「嘘嘘~,小声点,那叫天命难违,再胡说想不想要脑袋了。」

我俩相视一笑,才出酒楼,林清秋就抱着我的胳膊开始念道:

「挽挽,咱们下一站去江南,听说那儿美女可多了。」

「然后去一趟西域,咱们也去见识一下异域风情。」

「还有啊,南疆那个小王子给你写了十几封信了,你好歹给人家回一封……」

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我笑而不语。

风声流过,拽得我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我低头去看。

突然,一支羽箭袭来,却被一个大掌拦住,堪堪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人的嗓音清冷淡漠,他对我说:

「姑娘,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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