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的动作僵硬了几秒,之后就是一阵夸张的大笑,待笑声逐渐缓和,他才缓缓说到,“哈哈,这位客人真会说笑啊。我已说了这一趟没有带着活货,你要买女奴也就罢了,附近也有我家的驮队,我兴许还能帮你调度一下。可你却要买狼主的女儿,这可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语气,猛然一变,从笑的气若游丝瞬间变的沉重而强烈,他身后的驮队成员们纷纷抽出武器,弓虽还未张,以草原射手的能力弯弓搭箭也不过是须臾之间。气氛,已经紧绷了起来。可这还不是绝境,只要此时洛萨打个哈哈说自己是在开玩笑,探不出底细的情况下大胡子可能也不会就这么撕破脸和二人真的动起手来。问题是,伯爵会不会这么做。要是在这里放走驮队,他们势必会有所防备,何况,他们刚提到了其他雪兰商队的消息。
“岂有此理吗?”伯爵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身后的阿塔已经将手搭在了弗拉克拉格的剑柄上,“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说的出来这种话。在狼主升天后不久就将他的女儿掳走,亏你们还有脸面来说我岂有此理。你们怎么不问问自己,你们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道理在?”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觉得我们绑架了狼主的女儿?真是荒唐!我雪兰与狼主交情甚密,对狼主之亡故亦如丧长兄,又怎么可能会去绑架他的女儿?你们这些异乡人,对草原上的事毫不了解就不知道听信了哪里来的谣言传说,我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别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大胡子的话,说的在理。仔细想想,让洛萨他们去西市找人帮忙的是白狼,那么白狼很可能和那对母子早就有过交代,故意将他们引向了这里。
前提是,从昨晚开始就和一行人待在一起的白狼打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这一连串的策略,目的就是要引发小队和驮队之间的矛盾。这不是不可能,洛萨相信,同样的事情,起司和马库斯都能做到。既然有人能做到,那武断的认为恩索德做不到就未免有些小瞧了白狼。谨慎和谦逊是骑士所遵循的指导,伯爵没有小瞧任何人的意思。因此,他在找到马匹追上来之前,让那对母子经过了一个小小的测试。
“我对草原上的事情,确实不甚了解。可有些草原上的规矩,我还是懂得的。比如,奴隶的孩子,还会是奴隶,就像牛生了小牛。并且,只要母亲是奴隶,那不论孩子的父亲是谁,从奴隶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不会有高贵的血。雪兰曾经送给狼主一些女奴,狼主仁慈,没有把她们当成牲畜,而是给予了人的身份。但雪兰从未向狼主纳贡称臣,你们也就当然不会在意他的决定。所以在你们的眼里,那些女人仍然是奴隶,她们的子嗣也是。”
奴隶制度,听起来都一个样子,实际上在不同的环境中所指代的实际情况是不同的。苍狮也有奴隶,只不过苍狮的平民没有资格蓄奴,奴隶全部归于国王或大领主的名下,他们所承担的任务,是负责领地内的基础设施建设。那些奴隶的来源多数是犯罪者,他们会被暂时的剥夺平民身份,以奴隶的状态服苦役,直到刑期时满就可以取回自己原本的身份。而在身为奴隶期间,除了没有薪水意外,他们仍然会被提供足够的饮食和医疗供给。
听起来没那么恐怖了对吗?好像奴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他们的生活似乎也可以接受。但那是有前提的,在苍狮那样的农耕社会中,奴隶是重要的劳动力量,他们需要被细心的照顾,因为人口不能突然增加,每一点力量都是时间累积的结果。草原这样的游牧社会则不然。特别是,大部分草原部族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圈养奴隶,屠杀,才是他们对待敌人的普遍态度。在这种环境里,奴隶的待遇就不可能好,地位更是可想而知。
大胡子歪了歪脑袋,知道草原上关于奴隶的风俗,这不奇怪。知道雪兰曾经赠送给狼主女人,而这些女人还是奴隶,这就很奇怪了。这件事知道的人绝对不多,甚至就连那些狼主的孩子们,因为狼主的妻妾甚多的关系,可能也不清楚各中隐秘。能知道这些事的人必是特别关注了雪兰的人,这样的人,能少一个就应该少一个。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是希望能多套出些消息,“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需要从哪里听来,这一连串的消息,拆开之后哪个也不是秘密。草原上怎么对待奴隶不是秘密,雪兰和狼主之间的关系不是秘密。唯一需要打听一二的,只有努伊萨的出身。可你既然敢在市集里绑她,自然该知道我们是和她一路走来的人,在旅途中她和我们说过些什么,都不奇怪。”话,半真半假。洛萨的说词说不上假,因为这些消息他确实是分开听来的,虽然来自同一个人。而将其串联起来的也确实是他,尽管受到了别人的暗示。这都无关紧要,因为伯爵的这番话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聪明,他只是不希望牵连进来其他人。
“不奇怪,这些都不奇怪。哈哈,好,那现在唯一让我奇怪的是,你们,怎么还活着?放箭!”弓弦离手,箭若飞蝗,对于这些精通骑射的草原人来说,这个距离站立不动的靶子,根本不需要瞄准就能射中。他们没有任何失手的理由,没有人可以救下这两人。
人不行的事,太多。天不行的事,太少。“呼!”狂风,呼啸而过,从洛萨他们的身后,像一个无形的巨人猛然吐气般裹挟着尘埃磅礴而出。那些疾驰的飞矢被这股大风一吹,能穿透铁甲的力量立刻被卸掉了大半,准头更是零散偏乱惨不忍睹。洛萨施施然抽出战斧,随意挥舞了两下,就将几支侥幸飞到他身前的箭矢拨打推开,让其发出几声不甘的脆响。
“啊呜!”呼喊伴随着马蹄声,在风尘落定前占据了这片原野,当雪兰的人从大风里睁开眼,他们看到的,是怪叫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士兵。这些士兵里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绿眼睛男人,在他的肩上,趴伏着一只穿衣服的黑猫。
“我们好像来的刚刚好啊。不过巫奇这一手,连我都还是第一次见。”乌维尔转头看向两人,露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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