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是喜是忧</p>
冯蕴回花溪前，入宫看了一次元尚乙。</p>
她是来辞行的。</p>
今日天晴，马车从外面行来，风和日丽，入得皇帝寝殿，便莫名有些幽凉。</p>
空气里充斥着药味，窗户紧闭，帘帷拉严。</p>
那张宽大的龙榻，几乎要将阿元小小的身子淹没其中。</p>
冯蕴看了看，“把南窗打开，透透气。”</p>
董柏道：“太医说，春寒料峭，风寒易乘虚而入，慎防外感。”</p>
冯蕴看着元尚乙，轻声道：“开春之际，万物苏醒，也该让阿元调节一下情志。”</p>
董柏心里话，小皇帝都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情志可言？</p>
他暗自一叹，拱手行礼：“喏。”</p>
南窗打开，微风轻拂，上午的阳光轻轻洒落，宛如细沙铺展，木窗镀上一层金辉，静静地照射过来，将殿内的冷寂，一扫而空。</p>
温暖、明亮，这才该是人待的地方。</p>
冯蕴坐在榻前，轻轻拉他的手。</p>
枯瘦如柴。</p>
从认识这个孩子的第一天，他就在养病……</p>
一直在病中。</p>
大晋最尊贵的龙榻上，躺着最可怜的孩子……</p>
冯蕴克制着情绪，气息还是难免流露出几分悲伤。</p>
“阿元。我要回安渡了。”</p>
她轻抚元尚乙的头发，歉意就那么落在指尖。</p>
“说好的，要带你回花溪，冯娘子做不到了……”</p>
没有一个人会同意冯蕴把病重的小皇帝带走，就算是冯蕴自己，也担不起这样的重责……</p>
万一阿元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象。</p>
留在西京，有濮阳礼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尽心伺候，才是不能自理的元尚乙能得到的最好治疗。</p>
“阿元。”</p>
冯蕴慢慢低下头，额际触着元尚乙的身子，感觉着那仍然温热的体温，久久没有动。</p>
历经两世，其实她已知道，生命的本质，便是一场接一场地告别，直到终结。</p>
可她对死亡还是如此畏惧。</p>
大殿里寂静一片。</p>
宫人侍立，也垂着头。</p>
整个大殿好似被绝望笼罩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人吞噬……</p>
董柏在旁静立许久，突然愕然地一怔，揉了揉眼睛。</p>
他怀疑自己眼睛花了……</p>
小皇帝的手指，好似在动？</p>
他屏住呼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胸腔里突突直跳，感觉人都要闭气了，终于看着元尚乙露在被子外的小手，再次勾动了一下……</p>
“王妃……”董柏小心翼翼的开口，唯恐惊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p>
“陛下，陛下……动了。”</p>
冯蕴猛地抬头。</p>
元尚乙的眼睛仍然闭着，可那只枯瘦的小手，是真的在竭尽全力地……抽搐。</p>
冯蕴脑子里嗡的一声。</p>
刹那间，好似整个天地都亮开了。</p>
“快，传太医。”</p>
“是，小人这就去。”</p>
董柏喜极而泣，一边结结巴巴地应，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外跑。</p>
“太医，太医快来……陛下醒了，陛下醒了……”</p>
不消片刻，两位当值太医就匆匆奔了进来，因为跑得太快，其中一个还差点踢到门槛儿摔倒。</p>
很快，濮阳礼也小跑着进来了。</p>
再后来，得到消息的裴獗、大长公主，阮溥、敖政，还有崇政殿的几位重臣，都候在了外殿，屏住一口气，等着太医的消息。</p>
沙漏在静谧无声的流淌……</p>
一群人各怀心思，如同在油锅里煎熬。</p>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的门终于拉开，走出来的，除了太医令濮阳礼，还有冯蕴。</p>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p>
“太医令，陛下可复安康？”</p>
七嘴八舌，所问无非是元尚乙的病情。</p>
濮阳礼看了冯蕴一眼。</p>
冯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p>
濮阳礼微微垂眸，“陛下醒转过来……”</p>
众人刚松一口气。</p>
又听到他一声重重的叹息。</p>
“但陛下……神魄受损，识人不明。既认不出我等，也认不出雍怀王妃。”</p>
濮阳礼喉头哽动。</p>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p>
“这是何故……”</p>
濮阳礼道：“夫神者，人之主宰，魄者，附神而行。陛下后脑受创，至神魄损害，就如夜失明灯，难以照亮前方的路，自是不识得眼前事，眼前人……”</p>
“那……可否康愈？”</p>
濮阳礼沉吟一下。</p>
“据典籍所载，陛下的疾病，也非孤例。有康愈者，与常人无异。但……”</p>
众人看着濮阳礼，眼里都是探究。</p>
“如何？”</p>
濮阳礼道：“完全康愈者，少之又少。大多留有遗症，难以恢复如初。”</p>
臣众跟着叹息。</p>
<div class="contentadv"> “陛下是真龙之身，有神灵庇佑，今见曙光，来日定会苦尽甘来，有转机出现……”</p>
对他们来说，只要小皇帝醒了，那便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