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0年代。
市场经济的大潮席卷着每一个人,有人捧着铁饭碗死守在因循守旧的破工厂里,拿着二三十块的保底工资,有人已经毅然决然踏上了南下的道路,希望在他们心目中那片开发区里,能遍地是钞票。
现实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胆大心细运气好的,确实乘上了时代的顺风车,发家致富,过上了好日子。
但是孟燃不是其中之一。
家里已经穷得要揭不开锅了。
孟燃父亲早几十年前就出工伤死了,他只有一个近两年生活慢慢不能自理的老娘。自己顶了父亲的班进的钢厂效益越来越差,老婆所在的纺织厂同样濒临破产,五六个月发不出工资。
他膝下还有四个孩子,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七岁,都是正上学的年纪。
做为五十年代出生长大的男人,孟燃识字不多,小学勉强上完,但他深深地敬佩自己的老师,做梦都想学文化。
因此哪怕很多他同时代的人家,都让孩子读了中专,或者干脆十六七就参加工作,进厂当工人补贴家用,他还是咬碎一口黄牙,供孩子们念书。
原本也是和和美美的双职工家庭,省吃俭用倒也活得下去,眼瞅着老大就要上高中,老幺马上入小学,好好的工厂,突然说不行就不行了。
一家人的生计、学费,沉甸甸的担子,一条条压在他一人身上。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听着周围其他人描述沿海地区的发达繁华,随随便便路边摆个摊都能每天挣上百十块,顶他们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还得厂子效益最好,奖金最高的时候。
孟燃心动了,正好厂子里发了通知,可以自愿买断工龄,还能领一笔钱,他第一个冲上去,拿着领的工龄钱兴冲冲赶来了深市。
发达城市确实不一样,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穿的是他没见过的新款衣服,装修华丽的西餐厅光是听听价格就让他望而却步。
商业是繁华,但这一切与孟燃有什么关系?他一辈子都是个拉钢工,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甚至连货物要去哪批发便宜质量高都不知道。
两眼一摸黑,单凭一腔热血,现实会教你做人。
深市确实遍地是钱,但这钱却不是人人都能捡的。
住了三天旅店就花费三十几块,吃饭更是贵出天际,要命的是连上个厕所都得花两毛。
一点门路找不到,手里钱倒像流水一样淌了出去,孟燃欲哭无泪。
人在绝望的时候究竟能干出多丧尽天良的事,谁都不知道。
孟燃花光了从家里带的最后一分钱,根本没脸回家,于是他开始铤而走险,凭着一身肌肉蛮力,专门盯上与他同样外地而来,身上有钱,却没啥社会经验的男男女女。
他长得一张憨厚的脸,那个时代人心还单纯,很容易地得手了几次,对他来说最难的,是处理尸体的方法。
深市哪都好,就是人太多了,哪哪都是人。
他吭哧吭哧地拖着编织袋往背人的山里而去,一次、两次、三次。
来钱快的营生、家里等着吃饭的嘴,能让人暂时忘记违法犯罪的后果。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孟燃又一次得手,正埋尸时,碰到了个人。
那人周身笼罩在黑气之内,看不清面容,只微微探着身子,似有些好奇孟燃在干什么。
杀人抛尸被人看见,谁不迷糊!孟燃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就听那人说:“你想要钱?要很多钱?”
孟燃刚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财物被他随便装进裤兜,现在半掩半露,被那人看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