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年,春。
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料峭春寒冷彻骨髓。
一名高瘦、严肃的老人正独自骑马离开无虑宫,虽然眼中的疲倦几乎无法遮掩,但老人依然把腰杆挺得笔直。
他即将启程前往山前地,全权负责平息叛乱、肃清逆党、恢复帝国权威。
在那里,他要对决他曾经的侍从、门徒和封臣——托尔梅斯的内德。
只有被浓烟呛醒,人们才会思考最初的那粒小火星是什么?
一声辱骂?一记耳光?一起私人仇杀?
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叛乱之火如今已成燎原之势。
不仅整个弗斯兰德公爵领正熊熊燃烧,就连维内塔公爵领那些自治城市也在蠢蠢欲动。
必须要尽快扑灭这场大火,否则遮荫山脉以南的领地都将化为灰烬。
但一个难题横亘摆在他面前他的兵团驻守在帝国北疆,而烽烟四起的山前却位于帝国版图最南端。
海运几乎被掐死。叛党的桨帆船从塔尼里亚群岛出发,发疯般破袭帝国的海上航线。
而皇帝的舰队两年前在一场同弗莱曼苏丹的海上决战中全军覆没,至今仍未恢复元气。
他的士兵唯有用双腿跨过整座帝国、翻越高耸入云的遮荫山脉,才能最终见到他们的敌人。
……
帝国历年月日,杰士卡大队从双桥军营出发,那时队伍中只有百十辆双套大车。
六天后,辎重队抵达边境小镇马头坡,行驶在土路上的大车数量已经超过两百辆。
其中只有不到一半属于军方辎重队,其余都是沿途加入辎重队的商贩、掮客和投机者。
想要区分很简单辎重队用的都是双套四轮马车;而民间大车五花八门,两轮、四轮、骡车、驴车……甚至还有慢吞吞的牛车。
……
后勤被阿尔良公爵定义为“调兵遣将并使之得到补给的实践艺术”。
听起来轻飘飘的“调遣”和“补给”两个词,做起来难如登天。
为了将他的兵团从北疆调遣至塞纳斯海湾,阿尔良公爵精心规划了一条运兵路线,即后来大名鼎鼎的“屠夫之路”。
屠夫之路自帝国北境要塞磐石堡出发,沿途经过二十余座帝国重镇以确保补给,最后通过瓦恩库什山口翻越遮荫山脉,抵达塞纳斯海湾。
阿尔良公爵提前派遣工匠,沿途修筑营地、拓宽道路、架设桥梁,并按照每日行军距离设置补给站。
军靴践踏泥水的脚步声、长枪互相磕碰的撞击声、疲倦的士兵在沉默中行进……许多老人谈起这些仍然历历在目。
正常情况士兵每天可以在屠夫之路上行进公里,强行军的每天可以行进公里。
前后两次征讨,帝国经由屠夫之路向南方调遣的士兵超过十万名,期间没有因为补给出现任何减员。
不计其数的军需物资也是通过在这条路线补给平叛军队。
不过屠夫之路最后造成的最大影响不在于军事,而在于民生。
因为连接二十余座大城,且沿途设有营地和补给点,许多商人开始经由这条路线运输货物。
名为“屠夫”的道路最后却为沿线带去繁荣,这大概是它最初的规划者也不曾料想到之处。
……
虽然诸共和人今天不愿承认,但实际上联盟军队的战术、编制、训练等体系都是从“屠夫”阿尔良那里学来的。
没什么可丢人的,能从敌人身上学习知识是一项可敬的本领。
例如现行的方阵战术,就是由屠夫的长枪重戟方阵改良而来增配火枪手以弥补枪戟方阵远程火力贫弱的缺点,并保留少量精锐剑盾手反制笨拙的超长枪。
帝国历年阿尔良公爵带兵平叛,那时的“南方叛党”还只是一群商人、工匠和农夫——乌合之众。
待到八年之后“疯子”理查御驾亲征,疯皇所要对付的敌人已经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联盟军队的后勤体系自然也是师承屠夫,主要学到两点
第一,尽可能就地补给;
第二,补给线沿途设置营寨。
同时学到一个教训不要让闲杂人等随营。
像帕拉图共和国与赫德诸部的战争,军需官会尽可能从赫德人手里征收物资,后方到战区的输送则由军队和私人同时负责。
军方辎重队运力有限,尽可能只装载枪炮、火药这类前方难以补充的物资。
而例如面粉、食盐、副食品这类物资,军需官会很乐意从商贩手中高价收购,并且用战利品折价支付,个别时候甚至会“预支”土地指标。
往往只需一来一回,商人就能赚到盆满钵满。即便是土地指标,也可以轻松转手卖掉。
所以每次军方辎重队出发,都会有大批商贩、掮客、投机者同行。他们跟着辎重队既是因为从众心理,也是希望能得到一些保护。
……
“听好!你们的安全自行负责!一路上所有风险也需自行承担!”明天即将跨越界河,温特斯正在给随队的闲杂人等宣讲政策“任何非辎重队马车不准混入队列!我们走在前面,你们在后面跟着。跟得上就跟,跟不上掉队也没办法……”
少尉站在一块石头上,讲得口干舌燥。面前的人们沉默地听着,这些规矩大家也都了解。
难听的话说了一大堆,温特斯把好消息放到最后“但是杰士卡中校允许你们进入沿路营地休息!宿营时严禁进入辎重队营区,违令者以刺探军情论处!”
人群的情绪有了一些起伏,负责辎重队的军官没几个喜欢这些蹭保护的平民,大部分情况为了安全都严禁他们入营夜宿。
像杰士卡中校这样允许闲杂人等进入营地的军官倒是少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