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温特斯指着那个青翎羽:“为我斩将夺旗!”
“你来照顾百夫长。”夏尔冲着海因里希大吼,后者重重点头。
夏尔夺过军旗,高举军刀,一声暴喝:“跟我上!”
墙头的战士发出震天的战吼,跟随夏尔杀向马尾旌旗的所在。
目睹箭筒士尽数凄惨战死,垒墙上的蛮子已是肝胆俱裂,纷纷落荒而逃。
没错,夏尔说的没错。温特斯还有他们,还可以依靠他们。
温特斯背靠着胸墙,看着夏尔与其他战士一往无前冲杀至马尾旌旗旁,一刀劈断旗杆。
而那个青翎羽拔掉自己的翎羽,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帕拉图军旗取代了马尾旌旗,堡垒里帕拉图人士气大振。
蛮子却如同被抽掉脊梁骨,再也没有那股凶狠的劲头。
“让开缺口,让他们出去!”博德上校大吼着下令。
守在缺口旁的士兵向两厢后退,让出了一条逃命的道路。至此,蛮子彻底失去抵抗意志。
最开始一个蛮子丢下武器逃跑,眨眼间所有蛮子都在溃败。
“万岁!”帕拉图士兵纵声欢呼:“万岁!”
但是很快就没人再喊了,再勇敢的帕拉图士兵脸上此刻都浮现出恐惧。
隆隆的马蹄声从西北和西南面传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蛮子来了!”安格鲁骑着雷日克冲进堡垒,向众人示警:“蛮子来了。”
还有几名杜萨克跟在安格鲁身后,但是人数远少于温特斯派出去的杜萨克。
“堵门。”博德上校声嘶力竭大吼:“封住缺口!”
回过神来的帕拉图士兵将手边的一切东西搬向垒墙缺口——甚至包括尸体。
安格鲁找到温特斯,看到百夫长的模样,他眼眶里泪水直打转。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温特斯虚弱地瞪了一眼小马倌,问:“其他人呢?”
“我们被冲散,他们应该是回大营了。攻打大营的蛮子败了,已经被阿尔帕德将军赶出壕沟。”
突然从缺口处传来战马嘶鸣声,一匹草黄色战马跃入还没堵死的缺口。紧接着又是三骑鱼贯而入。
“是蛮子!”有帕拉图士兵惊恐叫嚷。更多的帕拉图士兵则是拿起武器。
四名鲁莽的蛮骑迅速围杀,战马也被刺死,抬到缺口充当路障。
海因里希扶着温特斯,让后者靠墙坐着。又给后者抿了一口酒壶里的烈酒——常规镇痛方法。
随后两人解下温特斯的胸甲,由夏尔动手取铅弹。铅子打进体内并不深,没有伤及腹脏,只用两把匕首便夹了出来。
“他怎么样?”博德上校来到温特斯身旁,问海因里希和夏尔。
“我没事。”温特斯努力想要挤出一丝微笑。
简单清洗之后,夏尔开始缝合伤口。他没干过这活,缝得歪歪扭扭,一边走针一边流眼泪。
“撑住。”博德上校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口,对温特斯说:“现在就只剩你和我了。”
温特斯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没有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博德上校又喝了一口,把酒壶还给温特斯:“还有罗伯特,但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隆隆的马蹄声停在堡外。
有士兵来向博德上校通报:“长官,外面来了个会说我们的话的蛮子,说想和‘指挥官’谈谈。”
“他想谈就谈?”博德上校没好气地呵斥。
“他说他叫亚辛。”士兵补充道:“和您提这个名字就行。”
……
闸门嘎吱嘎吱升起,两个骑手举着火把,并肩走出堡垒。
几乎所有帕拉图人都知道他们面对着一个叫“白狮”的敌人,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亚辛”。
但是博德上校知道,温特斯也知道。
温特斯强撑着让人扶他上马,他一定要
见见这位敌人。
山坡上,一名赤甲黑马骑手也举着火把,正在等待他们。
在帕拉图人的概念里,“白狮”已经逐渐抽象成一种代号,它代表着一个穷凶极恶、无比强壮、野蛮人中的野蛮人的形象——如果不是这样,“白狮”又怎么会给帕拉图人带来这么多苦难。
和这种形象相比较,那赤甲黑马骑手却显得有些……普通。
那副赤甲温特斯却有些熟悉,因为上面有一部分甲片颜色不对,明显是新换上去的。
“你就是‘白狮’?”博德中校问。
赤甲骑手笑了一声,用略带口音的通用语回答:“是的。”
“那你能掀开头盔,让我看看吗?”温特斯真诚地请求:“我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白狮究竟长什么样。”
赤甲骑手又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到冒犯。他解开绑绳、松开护颈、取下头盔,温和地说:“就长这个样子。”
上一次温特斯与白狮交手时,两人相距不到百米,他带着两门大炮。
当然白狮很可能不认同“交手”这个描述,显然他都不知道温特斯·蒙塔涅是谁。
这是温特斯第一次有机会面对面的观察这位敌人。
头盔下是一双褐色的眼睛,和一张有些平凡的面孔。
“有些失望吧?”褐色眼睛的主人开口问。
“有点。”温特斯难掩失望之色。
白狮纵声大笑。
温特斯突然意识到,这个距离在他的飞矢术有效杀伤范围内……白狮现在没有带头盔。
但是他没有任何,因为他实在太累了。刚才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的“魔力”,而且这样做也太卑鄙。
博德上校轻咳一声,开口道:“你是来劝我们投降?是的话,请回吧。”
“不。”白狮轻轻摇头:“我也只是想看看帕拉图的勇士长什么样。”
他颔首致意,拨马离开。
白狮或许另有打算,不过博德上校并不介意,他也只是想拖延时间。
在这次短暂的会面之后,白狮没有立刻发动进攻。但他不进攻是他的事情,帕拉图人可
要走了。
一回到堡垒,博德上校立刻着手布置撤退:“火药库炸掉!火把都留下!能点着都点着!军旗……军旗都带走。对了!画两个假旗给他挂上!”
温特斯站在堡垒南墙上,静静眺望冥河。
他很难看清楚是否有人在过桥——因为月色太黯淡了。
虽然他能出桥上有蚂蚁大小的东西在移动,但那并不能说明桥梁打通,很可能是筑桥的工兵。
身处南北高地,真正能一目了然的是帕拉图大营。
尽管大营已经采取完全的灯火管制,看不到一丝亮光。
但是温特斯仍旧能依稀辨认出有部队运动的迹象。
塞克勒的撤退方案异常决绝:帐篷不拆、营盘不焚,骡马牵走、大车扔掉,所有人只带武器、弹药、毛毯和全部干粮渡河。
过了冥河距离帕拉图边境只有一百公里,轻装行军每天走二十公里很轻松,咬咬牙走三十公里也不难。
干粮很可能不够吃,温特斯估计塞克勒是指望本土能送来一些补给。
帕拉图大营有部队活动的迹象,就说明塞克勒的计划已经成功,部队正在有序渡河。
已经不需要再保守秘密了,博德上校站到南墙上,把所有军官、士兵召集到他面前。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博德上校目光炯炯,扫视众人:“大桥已经贯通!已经可以渡河了!”
堡垒里的小广场上一片哗然,不仅士兵瞠目结舌,就连百夫长们也目瞪口呆。
博德上校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没有我们的拼死作战,大桥不可能完工!不是我们夺回堡垒!大桥不可能完工!今夜,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英雄!每个人都该被奖赏!我会为大家向总部请功!钱!土地!都会有的!”
官兵们的情绪从吃惊演变成喜悦,士气高涨到极点。
博德上校大手一挥:“带上武器,打起军旗!我们凯旋!”
官兵们一哄而散,各自准备撤退去了。
温特斯苦笑着对博德上校说:“我都不知道是该佩服您,还是该害怕您。”
“编筐挝篓,
全在收口。”博德上校不以为然地说:“就怕在最后一刻军心散了,得让大家鼓起劲才行。”
温特斯咳嗽着点头。
“倒是你的伤怎么样?”博德上校笑着问:“能骑马吗?我安排人抬你回去?”
“放心,能骑。”温特斯已经逐渐适应伤口的疼痛——毕竟比起幻痛而言还是略逊一筹。
博德上校突然挽住温特斯的胳膊,很亲昵地问:“温特斯,不知你有没有订婚呀?我有一女,性格体贴可人,姿色花容月貌,就是年纪小了点——不过你也不着急嘛!嫁妆包你满意……”
温特斯很想大声质问:这他妈都哪跟哪啊?
但是博德上校口若悬河,他根本插不上话。
身处此等炼狱,他宁愿再挨一枪,昏过去,一了百了。
突然,博德上校话语戛然而止,他警觉地看向西面,瞳孔猛地扩撒。
温特斯抓住机会,刚想说:“我订婚了!”然而他也听到了。
是马蹄声,成千上万匹战马的蹄声。
初始几乎听不见,但是越来越清晰。
夜间跑马十分危险,成千上万匹马一起跑更危险,除非他们有必须的理由。
“走!”博德上校悚然而惊:“现在就走!”
温特斯立刻用扩音术协助传令:“各百人队听令!即刻出发!”
“让大家跟紧军旗!不准掉队!”
魔法增幅过的声音响彻堡垒:“跟紧军旗!不准掉队!”
堡垒东侧闸门“嘎吱嘎吱”升起。
博德上校把军旗塞进温特斯手里:“快走!你开路!我殿后!带着大家走!”
温特斯也不废话,他唤来强运、踩镫上鞍、高举军旗,大吼:“跟我走!杀回去!”
不会有错,蛮子的总攻来了。
白狮可能真的只是想和夺回堡垒敌人见上一面。
他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帕拉图大营异动,温特斯不知道。很可能当他带着赤河部人马抵达南高地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大桥的情况。
之所以他没有对南高地发动进攻,就是在等待赫德联军的大部队。
部队已经彻底失去建制,众人一窝蜂涌出堡垒,温特斯纵马高举军旗,其他人都在跟着军旗狂奔。
外围的壕沟已有数处被填平、土墙也被掘倒——之前攻击帕拉图大营的蛮子就是从那些地方进来的。
这次,蛮子还是走那几个地方。
蛮子在往大营冲,温特斯也在带人往大营冲,情形如同赛跑。
然而蛮骑发现从山上奔向大营的“两腿人”,立刻有几名红翎羽引着本部骑兵杀过来。
赫德骑兵呜嗷怪叫着,挥舞弯刀、挺起长矛,朝着“两腿人”的侧翼发起冲锋。
温特斯又急又怒,以旗杆作长矛,刺向从右侧冲过来的蛮骑:“挡我者死!”
那蛮子直接被挑下马背、重重摔飞。温特斯虎口崩裂,手臂震得发麻。
温特斯继续罕见地猛刺马肋,继续向大营疾驰。
在不到一公里长的山坡上,帕拉图士兵跑得有快有慢,最后拉成一条线。
蛮子从侧翼杀过来,几乎瞬间就把帕拉图士兵冲得七零八落。
失去建制的帕拉图士兵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法抵御冲锋。
各自为战的帕拉图人接连被砍倒、刺死,到处传来惨叫声和呼救声。
甘水镇的伊什与其他人失散,此刻只剩下他一个人。
十几米外的山坡,一个凶恶的蛮子只一刀,便把一个帕拉图人的左肩膀整个劈下。
伊什认不出被砍杀的人是谁,他没命地朝山下跑,拼命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但是那蛮子还是发现了他,怪叫着向他冲来,雪亮的弯刀高高举起。
伊什绝望地乱挥侧剑,与蛮子交错的那一霎那,他闭上了眼睛。
什么也没发生,那蛮子怪笑着掠过伊什,绕了个弯再次朝他冲来。
竟然是在戏耍他!
羞耻、愤怒、绝望……伊什死死瞪着眼睛,双手紧握侧剑直指蛮子。
“来啊!操你妈的!”伊什哭泣着大骂:“老子跟你拼了!”
那蛮子收敛笑意,把弯刀一直举到背后,全速朝着孤零零的伊什冲了过来。
战
马喷出的热气、蛮子的盔羽、弧形的刀锋……这些东西在伊什的视野里越来越近。
伊什不避不让,双手握剑直指蛮子的战马,声嘶力竭呐喊:“主!宽恕我!保护我的灵魂不堕入……”
战马冲到伊什身前的那一刻,蛮子突然消失了。
战马惊险地从伊什身旁掠过,跑得无影无踪。
伊什再看,那蛮子被一杆军旗钉在地上,军旗的枪尖从蛮子的右肋贯入、左肋刺出。
一匹银灰色的骏马冲破夜幕,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影。
只看到这匹战马,伊什已经热泪盈眶:“百夫长!”
伊什从蛮子尸体上拔出军旗,跑着递给百夫长。
“跟我走!”温特斯接过军旗,继续往山坡上驰去。
伊什擦干眼泪,跟着温特斯的背影往山坡上跑。
温特斯风驰电掣般冲到大营边上。猛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人都不见了。
强运的速度太快,把所有人都远远甩在后面。
他立即折返,又一路杀了回来。
哪里有呼救声,他就往哪里去,跟在他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其实不擅长骑战,军旗也不是他熟悉的武器,虎口的撕裂伤令他痛到几乎握不住兵器。
十几次马上对冲,他全是凭借身高臂长、盔甲坚固和强运的速度硬吃对手。
他听到伊什在他身后大喊:“大人!等等我们!”
温特斯勒住马,伏在强运的脖颈上,拼命喘着气。
他已经濒临极限,肉体和精神都是。
“腹部的缝针肯定是被撕开了。”他想:“血都已经流进裤子了。”
夏尔、伊什还有其他战士们追上来:“现在往哪去?”
温特斯模模糊糊听到右手边有人在喊。
他们在喊:“蒙塔涅百夫长!救救我们!”
温特斯用军旗指着喊声传来的方向:“往哪去!”
一名持矛的蛮子轻骑正围着两名背靠背的帕拉图士兵绕圈。
他实在是太累了,反应也变得迟钝。在他把对方从马上挑下来的同时,对方也把他从马上挑了下
来。
温特斯感觉像在空中滑翔了一小会,然后猛地摔在地上。
他坚固的胸甲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凹了一块。
他战士们护住他。夏尔带着哭腔哀求:“走吧!咱们过河!走吧!”
温特斯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些许余灰。
他看着周围的面孔。眼泪滑过脸颊,落在他的鲜血浸润过的荒原。
他仿佛放下一切重担,轻声说:“好,过河,我们回家。”
战士们七手八脚把他扶起来。
“桥!”安格鲁全身颤抖,惊恐地大喊:“桥!”
安格鲁抱住温特斯,嚎啕大哭:“百夫长!他们把桥烧了!”
这个一辈子都在过苦日子的小杜萨克,这一辈子从未哭得如此绝望、伤心。
循声望去,在场所有人都几乎瘫倒在地上。
山坡下、冥河上,大桥已经化作火海。
几声爆炸声传来,木头碎片被掀上高空,冥河升起几团水花。
还没来得及渡河的帕拉图人聚在河滩上,撕心裂肺地悲鸣。
原来是这样……温特斯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最后的余灰开始燃烧,温特斯狠狠抽了安格鲁一记耳光,厉声呵斥:“哭什么!”
安格鲁打了个激灵,止住哭泣,轻轻抽噎着。
好像是冷到极点,温特斯的身体止不住得发抖。他开始笑,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又断断续续,他边笑边说:“操他妈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他的胸腔起伏着,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来血。
没人知道该说什么,众人守在温特斯身旁。
冥河畔,大营最后的抵抗也烟消云散。蛮子攻入大营,开始烧杀抢掠。
温特斯等人已经陷入赫德蛮子的包围。
止住咳嗽,温特斯拉着夏尔的手,问:“记得我们藏木筏的地方吗?”
夏尔拼命点头。
“在伐木队的时候,我做了几张木筏,就藏在桥林里。”温特斯告诉其他人:“我们往桥林攻,谁敢阻拦杀谁!过了河,我们就安全。
如果我战死,你们就跟着夏尔去找。夏尔也战死,你们就在桥林里找。”
温特斯拄着军旗站了起来:“走!”
山坡上又逃下来一个帕拉图人,远远看到温特斯手里的帕拉图军旗,心急如焚地求救:“博德上校被蛮子截住了!”
温特斯伸手去牵强运的缰绳:“我去救博德上校。”
“我们一起去!”夏尔和安格鲁把温特斯扶上强运。
“不!你们去确保木筏!我会和你们汇合的。夏尔、安格鲁,把大家都带回去!”温特斯轻轻拍了拍强运的脖颈:“小家伙,带我去找博德上校。”
强运嘶鸣着,载着温特斯·蒙塔涅消失在夜幕中。
……
有人说“大战之后,必有大雨”,不过这句话并不是每次都会应验。
这一次就没有大雨。
乌云散去,露出蔚蓝的天空。太阳照在人的身体上,带来一丝丝暖意。
只有遍布荒原的尸体、被冲上岸的浮桥碎片以及枯草上暗红色的血迹证明昨晚曾有一场大战发生。
厮杀已经结束,诸部人马正在营地里寻找战利品或是剥尸体。
金银是好东西,盔甲、武器、马匹也是好东西,赫德人什么也不浪费。
小狮子骑马走过这片战场,出神地望着河水中残存的桥桩。
“小狮子,快走啊!”一名侍卫跑过来通风报信:“山坡下有匹极好的儿马!烤火者正在驯呢!”
小狮子笑着反问:“烤火者在驯,你喊我去干嘛?”
侍卫狡黠地回答:“那儿马脾气可暴躁呢!要是烤火者驯不成,咱们去套了不就是咱们的了吗?”
小狮子哈哈大笑:“好罢!去看看。”
骑行到山坡下,看到了那匹马。
小狮子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匹好马,令他也有些心动。
那匹银灰色的骏马围着一个地方绕圈,发出阵阵悲鸣
烤火者正在试着套那匹马,他每次丢出绳套,马儿便低头躲开。
烤火者想要走近那匹马,去牵它的缰绳,马儿转身踢他。
烤火者一个人难以
对付这匹马,又不肯招呼其他人帮忙,只能僵持着。
“真是匹好马!”小狮子对烤火者说。
“是啊!我认得这匹马。”烤火者回答:“它的原主人杀了我的巴剌秃儿。这匹马在这里,想必那人也在昨晚战死了吧。”
[注:巴剌秃儿,就是赫德语中勇士的尊称,和大陆语中的“冠军”意思相近]
周围的赫德人越来越多,银灰色的骏马愈发较焦躁。它悲鸣着,绕着小圈。
小狮子静静聆听一会,轻声说:“它好像很难过。”
“马有灵性,主人死了能不难过吗?”烤火者不以为然。
小狮子又问:“它为什么不跑?”
“我也不知道。”
小狮子眯起褐色眼睛观察着,突然开口道:“它好像在保护什么东西!”
说完,小狮子便往前走。
“小心,别被它踢到。”烤火者随口提醒。
烤火者不认为小狮子一个人能驯服这匹马,有另一个人也来吃瘪,他其实挺高兴的。
小狮子不搭话。他尽量放松身体,慢慢挪动步子,轻声对马儿说:“放心,放心,我没有敌意。”
马儿警惕地盯着小狮子,但就是不肯离开。
走到近处,小狮子才发现,马尔是在绕着一面军旗踱步。
他还注意到马儿胸口上插着两支箭,箭尾已经被折断了——这令他十分惋惜。
小狮子已经靠近到烤火者不曾接近的位置,这令烤火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慢慢掀开军旗,一具尸体暴露出来。
周围的赫德人发出一阵惊呼。
尸体的胸甲上有两个弹孔,一个在腹部,一个在心口。
腹部中枪或许能活,心口中枪必死无疑。
“他死了,你很难过,我知道。”小狮子慢慢靠近马儿:“让我来为你拔箭吧。”
银灰色骏马的眼睛似乎在流泪,他垂下脖颈,缓缓依偎在小狮子肩上。
小狮子左手轻轻抚摸着马儿,右手握住箭柄,狠心拔出。
马儿最后一次发出悲鸣,随即轰然倒下。它的声音传遍了战场,每一匹
战马都跟着发出悲鸣。
小狮子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声说:“你有这样一位伙伴,也不算白活。”
他突然想看看这匹马儿的主人长什么样,于是蹲下解开了尸体的头盔,他愣住了。
周围的赫德人一片茫然,不知道小狮子在干什么。
小狮子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彻底慌了神:“[通用语]怎么会是你!赫斯塔斯?你怎么会死在这里!”
旁人听不懂小狮子在说什么,但他们从未见过小狮子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不对!不对!”小狮子念叨着:“还有呼吸!”
他把手放到“尸体”鼻孔边上,确认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飞快地解下“赫斯塔斯”的胸甲,腹部的枪伤有血迹,而心口的“枪伤”什么也没有——酒壶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来人啊!”小狮子庆幸地大喊:“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