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趴窝不下山,引蛇出洞白折腾。
见堡垒守军没动静,赫德人又灰溜溜地跑回来,重新将桥头堡团团围住。
正如杰士卡中校所料,特尔敦部并没有失去秩序,旗糜辙乱、慌忙逃遁只是假象。
倒不如说能把溃败演得如此真实,而且没有酿成真正的溃败,反证明特尔敦首领对于部众的强大掌控力。
阴云低压,冬风肃杀,秃鹫在天空中盘旋,预示着更多的死亡和杀戮。
眼睁睁看着蛮人大军败而复返,士兵和民兵们失望之余,不免又有些紧张。
圣歌也没人再唱,士气反不如前。
温特斯略微有点痛快,他很想指着鼻子质问众人:“明明是我们带你们打胜仗,你们却反过来感谢神,这算哪门子道理?”
不过这话太过大逆不道,也就能和巴德抱怨一下。
相较士兵们沉闷的气氛,军官间倒是谈笑轻松。
特尔敦部的第一轮攻城已证明星型堡垒防御之坚固。
缺乏攻城武器的骑兵拿土墙深壕没辙,只能用命填。
若是赫德人发狠,硬要啃骨头,那也好办——堡垒后就是桥,实在守不住,撤到对岸把桥一炸,蛮子也只能站河岸干瞪眼。
这次赫德人学乖,在火炮有效射程外排兵布阵。
远处烟尘四起,敌人数量之多,仿佛无边无岸。
哨塔上,梅森正和温特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诶?你发现没有?”梅森神情诧异:“一去一回,外面赫德骑兵好像更多了?”
温特斯也有同感:“早上的时候,我看赫德人也就万把骑兵。现在这架势,少说两万。”
“又有援军?”
“谁知道呢?”温特斯一摊手:“中校说,三大部咬咬牙,能拉出十万控弦之士。特尔敦部敢把祭天金人带来压阵,全族老小倾巢而出我也不奇怪。”
梅森摇头苦笑,突然犹犹豫豫地问温特斯:“给你提点建议,行不行?”
温特斯有些莫名其妙,正色回答:“学长,您尽管说。”
“依我看,与其让你的火枪手打得快,不让想办法让你的火枪手打得准一些。”
梅森掏出一张满是字迹羊皮纸,略显期待地问温特斯:“你们步兵科有统计课吗?”
“我们只有算数和几何。”温特斯拼命摇头。
“那我给你解释一下百分数的概念。”
[作者按:有细心的书友可能发现,本书迄今为止没有一次用过百分数,都是使用用‘两成’、‘四分之一’、‘一半’这类描述。
这是因为温特斯蒙塔涅没学过分数和百分数,只有炮兵军官才上统计课。
统计学的历史很悠久,可以追溯至亚里士多德撰写的‘城邦纪要’。统计学statistis的词根就是来自城邦state。但分数和百分数的历史很近,十八世纪才出现。
本书暂定内德元帅的好友,炮兵学科奠基人,狮心欧拉将军提出‘分数’、‘百分数’等概念。
经过梅森的传授,温特斯学到一点统计学的皮毛知识。所以从这里开始,正式引入百分数和统计的概念x。知识就是力量,新的武器入手!
解释过什么叫百分数后,梅森捧着羊皮纸念道:“在堡垒外,我清点出347具赫德人尸体。但其中只有215具在壕沟边,剩下都在火枪射程之外。”
温特斯点点头,被打死两百多人才撤退,特尔敦部实际上很顽强。
梅森舔了舔手指,掀到下一页:“在墙上,你布置了341名火枪手,射击六轮半,理论上应该打出2210枪。但因为有人哑火,我统计你那张单子上的数据,你的兵实际上一共打出7枪。”
梅森侃侃而谈,温特斯听得入神,路盲学长的形象隐约变得高大。
梅森清了清嗓子,总结道:“也就是说,即便堑壕边215人全是你的火枪手打死的,命中率也只有百分之187,剩下813都是空枪。”
温特斯呼吸一滞:“也可能有两枪击毙一个人的情况”
梅森抬手制止学弟,继续说道:“而且别忘了,215人里面还有我的火炮、以及你在城下布置的火枪手的战果,实际杀伤效率比187还要低的多。据我估计还不到8。
换句话说,你放7枪,打死不到100人。你有52的火枪手在六轮射击中平均只打出枪,能完成六次射击的火枪手不到10。”
梅森把羊皮纸卷起来敲打学弟的脑门,震声喝斥:“败家子!你这不是浪费弹药吗?照你这样打下去,火药的消耗速度至少是原来的35倍,我们库存的火药三天就能打光。”
温特斯哑口无言。
他接过羊皮纸,仔细读过后,抬头说:“哑火率48?太高了,得继续降低。杀伤率居然有8?还可以!”
“可以个逑!”梅森不悦道:“大炮的杀伤效率都比你高。”
“学长,问题不在于打得有多准,而在于如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把尽可能多的把铅子打出去。打得越多,就越好。打得越快,压制力就越强。刚才赫德人甚至被压在拒马桩旁不敢抬头。虽然效率降低,但实际战果还是提高的。”
“火枪手薪水比长矛手高一半,因为他们是技术兵种。”梅森痛心疾首:“像你这样练下去,以后你的火枪手就都只会朝一个方向胡乱放枪,一个打得准的火枪手都找不着了!”
温特斯眨了眨眼睛,面庞浮现一丝微笑:“火绳枪的准头本来就有限嘛。”
“那就瞎打?乱打?打得不准才更应该仔细打!慢慢打!”
“学长,别生气。”温特斯揽住梅森的肩膀,咬着耳朵说:“关于打得准的火枪手,我有一个新想法。”
“什么想法?”梅森斜视学弟,板着脸问。
温特斯拔出他的双筒线膛簧轮枪,平端给学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