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那些遭受战争破坏更严重的村、镇更加需求粮食,且分布情况极度均衡。
有的村庄的粮窖藏得严密,赫德人一无所获;
有的村庄全部存粮被洗劫一空,农民回到家园,不得已又要逃荒。
小小普里斯金嗅到了机会。
热沃丹平民暂时不缺粮,但是军队很缺粮。因为军队要考虑的是以后,不是眼前。
一方面,小小普里斯金用粮食换马尸,用商行的车队从战场成批拉回战马尸体,再从热沃丹民兵手里交换首级。
另一方面,他不遗余力地雇人在热沃丹宣传“首级无用论”,拼命压低首级的收购价格。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但是小小普里斯金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他没钱了。
买粮食、派马车、雇人力,每件事都要花钱。
首级收上来一些,不过钱袋也已经见底。因为小小普里斯金极力压低首级价格,导致收购价一天比一天低,也就没有回笼资金的渠道。
按理来说,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其他投机者入场了。
从“不敢买”到“壮着胆子买”,影响热沃丹商人心态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驻屯所几次发布公告重申《割头令》的有效性。
再比如普里斯金商行大肆收购首级的举动,深深刺激到了蠢蠢欲动的投机者们。
首级一时间在热沃丹成了紧俏货,怀揣金银的投机者涌入贫民窟和军营,缠着民兵交换那些扭曲、发青的死人头颅。
小梅根跑来找到小小普里斯金“你跟我借钱是为了买首级?”
“对”
“那你现在买了多少?”
小小普里斯金说了一个数。
小梅根险些惊掉下巴“这……你……那你这次不是赚翻了?”
小小普里斯金却有些没精打采“可能吧。”
“那你能不能先还钱给我?”小梅根可怜巴巴地问。
“怎么?你着急用钱?”小小普里斯金知道好友不是嫉妒心强的人。
“首级最近价格涨得很高。”小梅根摆弄着指头“我也想买几个。”
小小普里斯金灵光乍现,吸了一口气“还钱恐怕不行,我的钱都变成首级了,没有现金。”
“噢。”小梅根有些失望。
“但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
小小普里斯金拍了拍好哥们的肩膀“我算你入股怎么样?”
……
热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伊勒先生!”小小普里斯金一把推开大门“你知道我换钱干什么去了吗?”
……
热沃丹,建筑匠汤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里斯金风风火火地跑进房子“你知道我借钱干什么去了吗?”
……
老普里斯金的书房。
老普里斯金没有批评、没有赞许、也没有惊讶,他慢慢吸着烟斗,一直听到此处才开口问第一句话“你就这样借来第二笔本钱?”
“借来了一些,但是不多。”小小普里斯金不敢表现出任何得意。
“继续往下说。”
……
更多商人开始参与这门投机生意以后,首级的价格在热沃丹水涨船高。
想像之前那样用粮食、副食品换首级变得十分困难,成本也在不断攀升。
小小普里斯金的合伙人们的想法是“卖掉首级,然后去偏远的村镇重新收购。热沃丹外面的首级应该还很便宜,能赚个价差。”
“去村镇买首级倒是没问题,但卖首级不行。”小小普里斯金断然拒绝“首级不是一颗死人头,是一百亩地。一百亩地值多少钱?现在一颗首级才多少钱?以后首级的价格一定会涨得更高,现在卖掉太亏了!”
“那怎么办?”小梅根一摊手“咱们的钱就这么一点。”
“或许……还有个办法。”
……
热沃丹,伊勒的金匠工坊。
热沃丹一共有三位贵金属工匠,另外两位此刻已经都被伊勒请到工坊里。
贵金属工匠因为手头有很多顾客寄存的金银,往往会做一点投资。
“等等,你要干什么?”一名方脸金匠皱着眉头问。
小小普里斯金四平八稳地重复了一遍“请你们入股。”
“入股?”另一名长脸银匠瞟了伊勒一眼“入什么股。”
小小普里斯金讲了他的小小生意。
对于赫德人首级的事情,金匠和银匠当然也知道。
但是方脸金匠很快就摇了摇头“做生意有赚有亏,赚的时候自然好说,可是一旦亏了我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说罢,方脸金匠站起身,看样子要告辞了。
长脸银匠也赞同地点点头,屁股离开了椅子。
“入股不行。”小小普里斯金大声询问“那借贷如何?”
“借多少?”
“很多。”
“拿什么抵押?”
“赫德人的首级。”
金匠断然拒绝“不行,谁知道明天赫德人的首级还值不值钱?”
小小普里斯金说了一个利息,很高的利息。
方脸金匠陷入沉默。
长脸银匠问“你如果还不了本金,利息定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小普里斯金反问“我会还不了你的钱?”
“普里斯金先生。”方脸金匠的态度明显变得软化下来“你现在……是您爷爷的意思,还是你在自作主张?”
“当然是我爷爷的差事。”小小普里斯金简单揭过,又提了一个更诱人的条件“我可以把利息再给你们翻一倍——不过有个要求。”
长脸银匠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犹豫地问“什么要求?”
“我可以付你们高利息,也可以用我家的家产抵押。”小小普里斯金豪气十足地提议“但是还款的时候,要允许我以首级的形式偿还。”
……
老普里斯金的书房。
“他们答应了?”老普里斯金眯起眼睛问。
“没有。”小小普里斯金灰溜溜地回答。
“还不算太蠢。”
小小普里斯金咽下一口唾沫“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同意借我一笔钱——以首级和梅根家的房契为抵押物。”
“哦?”
“一是看您的面子,二是……第二天发生了个事。”
“什么?”
“郡政府发公告,说要把首级全部兑换成[人头券]。”
……
接下来的日子,小小普里斯金的行动变得很简单。
他一边从有余粮的村庄收购粮食,运到那些饥荒的村庄换人头。
另一边干脆用钱从滞留在圣克镇的士兵手里买人头券,骠骑兵是他的大客户。
盖萨带来的骠骑兵是客军,就算砍下再多的人头,也没办法直接在铁峰郡安家落户。
所以绝大多数骠骑兵都拿人头券换酒喝,当然也有一些骠骑兵偷偷藏了几张人头券。
期间,小小普里斯金出售了一部分首级,但是抵押的次数更多。
靠着[买入、抵押、再买入]以及[吸纳股东]的方式,小小普里斯金投机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直到被听到风声的老普里斯金叫进书房问话。
……
老普里斯金放下烟斗,小小普里斯金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从小到大闯过很多次祸,我很少责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老普里斯金问。
“因为您疼我。”小小普里斯金小声回答。
“因为你的曾祖父和我说过一句话。”老普里斯金缓缓复述着父亲的话“能闯大祸的人,才能办大事。”
老普里斯金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可是,能办大事的人,也一样能闯大祸。办大事和闯大祸之间,往往就隔着一条虚线。我早晚会死,这其中的差别你得自己学着把握。”
小小普里斯金沉默好久,才小声回答“我知道了,爷爷。”
“你现在知道也没有用了。”老普里斯金长长叹息“你自己去找血狼请求宽恕吧。”
……
单身军官寓所,会客厅。
三声敲门声。
“请进。”
小小普里斯金忐忑不安地推开房门,看到血狼穿着一件丑陋的针织外套,姿态放松地半躺于长椅,和一位胖胖的圆脸中年人正用他听不懂的方言聊着什么。
见他走进房间,血狼坐直了身体。
“您有客人?”胖胖的中年男人识趣地告辞“那我先回避。”
“不用,您得留着,这是您想见的人。”血狼也笑着,看了一眼小小普里斯金“他就是那个[发音奇怪的海蓝方言]。”
小小普里斯金看到胖胖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原来是我们的小耗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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