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衣士兵踏着滚烫的泥土,呐喊着将长梯搭上街垒墙头。
“精馏油!”伍兹用剑直指梯子冒头的方位。
防守教堂的联军士兵立刻投出最后几瓶盛装着炼金燃料的陶罐,壁垒外顿时窜起一股热浪。纵使视野被垒墙阻隔,守军也能清楚的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条道路上的敌军暂时被火墙挡下,但是敌人的攻势不止从一個方向发起,守军却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精馏油。
随着棕衣士兵攀着梯子跳进垒墙内部,白刃战开始。
白山郡和雷群郡的残兵用上了一切能够找到的东西,除草用的锄头变成了长戟,打光了弹药的火枪变成了战锤,没有武器就用石头,没有石头就用指甲。
人们想尽办法去弄死对方,你砍向我,我砸向你。血肉横飞,脑浆四溅。
伍兹也在发狂地砍杀,他突然领悟了剑术的要义,就是不带任何怜悯地朝另一个人砍下去,砍胳膊、砍肩膀、砍大腿,哪里柔软就砍哪里。
白刃战残酷又迅速:动脉割开一个口子,很快就能让人失血过多休克;冲着心肺的一次戳刺,立刻就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伍兹后背疼、胳膊疼,全身每一处都疼。除了几道划痕,他的身上再没有更加致命的伤口。但那不是因为他剑术高明,也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因为他的部下拼死保护着他。
但是随着白刃战继续,他身旁的部下身影越来越稀少,棕衣士兵却始终不后退。
敌人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勇敢的军官,有人吼叫着下达命令,越来越多的棕衣士兵向他攻杀过来。
等到伍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三个棕衣士兵隐隐合围。
棕衣士兵面带迟疑,互相交换眼神,不断吞咽口水,谁也不敢先动手。
但是伍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他僵硬地举起佩剑,大喊一声就要劈向正前方的敌人。
就在这时,中尉背后传来一股巨力,有人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硬生生提了回去。
伍兹看到一个独臂的干瘦身影与自己擦肩而过,代替自己迎上敌人,一挡、一刺就将冲在最前方的棕衣士兵放倒。
又有两名穿着浅绿色传令兵制服的士兵迎上了另外两名棕衣士兵,干瘦独臂的老军人保护着伍兹,后退到教堂门口。
“我以为。”伍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您命令我坚守到死。”
“我们都会死,或早或晚,中尉。”博德上校冷峻的扫视混战中的两军士兵:“但不会是现在。”
又一轮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与战鼓声漫上河谷村所在的高地。
此前攻上东岸又被击退的雷群郡第二步兵大队,以及联军战线右翼最北端的白山郡第二步兵大队,同时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攻入村内。
萨内尔从中军抽走了太多的部队,进攻河谷村的议会军只剩下两个大队的建制,已经不占据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猝不及防之下,围攻教堂广场的新垦地派遣军部队溃不成军,又一次被推下高地。
教堂的守军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白山郡士兵突然欢呼起来,另一名雷群郡士兵也跟着欢呼起来。
紧接着,所有联军士兵,不分是雷群郡还是白山郡,都在放声欢呼,用最大的力气、发自内心地欢呼。
甚至刚刚还在你死我活的白刃战也戛然而止,攻入堡垒内部的棕衣士兵不知所措,下意识朝着彼此靠拢。这次,轮到他们成了被围攻的一方。
伍兹·弗兰克也在欢呼,眼泪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博德上校走向被困在堡垒内部的议会军士兵,仿佛是在对自己的部下下达命令一般,平静地说:“投降吧,你们很幸运,这场会战对于你们而言,已经结束了。”
棕衣的议会军士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没有动作。
只有一名中年军士不敢置信地盯着博德上校,将后者从脚瞧到头,又从头瞧到脚,最后目光停留在上校空荡荡的断臂。
如同从睡梦中陡然惊醒,中年军士仓惶看向四周,看向倒在地上呻吟的垂死者,看向满身血迹的敌人和战友,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中年军士垂下头,松开了手里的武器。
“当啷”一声,血迹斑斑的钢剑落在石板上。
片刻安静以后,更多金属磕碰石板的声音响起,其余棕衣士兵也陆陆续续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教堂的钟塔之上,属于博德·盖茨的旗帜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