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云层却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一夜的沉寂,迎初升的阳光照耀下,是地狱一般的战场。
滦州城外的旷野上,战死辽军士卒的尸体横七竖八,或躺或卧。
城墙上,每一处垛口和城门都曾经历激烈的争夺,女真战兵与辽军士卒的尸体堆积如山,触目惊心的血迹从城墙上延续到城内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甚至每一处民居和官邸内外,都有数十条魂魄不甘心的游荡。
鼓号声高响,猎猎的旌旗在全场飘荡,辽军的将士们每行动一步,身上铁甲的叶子便铮然作响,隆隆的锵然铁音响彻全城,使每一名听见的后金军浑身颤抖。
将领和军官指挥着士卒涌入城中,对退入街巷中顽抗的后金军进行围剿。
城门碎成一地废墟,铁甲终究踏破了城墙,昨夜的两军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城头后金军箭矢如雨,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惨叫、呻吟声几乎成了梦魇一般的绝唱,李顺祖的耳边嗡嗡作响,不听回荡着昨夜经历的血与火。
每一步走过去,都有人躺在路边痛苦地呻吟。
阳光照射了全城,战斗引起的火势却愈发凶猛,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经历一个多时辰不计代价的猛攻,辽军终于收复了滦州。
城内的后金军形态各异,但相同的是,死状尤其惨烈。
攻城期间辽军全都杀红了眼,对待一些投降的女真人,也都是一刀砍过去,直到黎明,何可纲下令张榜安民,这种情况才得到缓解。
只有少部分幸存者被俘,但也都是浑身带伤,整个场面悲惨无比,李顺祖紧紧握持着如同被鲜血浸泡过的战刀,身体微微发颤,此情此景,毕生难忘。
“什么人”
忽然间,喻宽发现一旁的民居废墟之中有些动静。
神枢营士卒立即严阵以待,熊兴虎带着两名家丁壮着胆子上前,将废墟一点点扒开,露出了一个地下室模样的木板。
几人对视一眼,由熊兴虎紧握着佩刀,一点点打开了木板。
没人知道木板下藏的的是什么,可能是凶神恶煞的女真战兵,可能是饱受摧残的大明百姓,也可能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家畜牛羊,但没人放松哪怕一刻。
他们都知道,战斗还未结束,女真人依旧在顽抗,提早放松带来的悔恨后果不胜枚举。
“啊”
伴随着木板被打开,几名家丁面面相觑,手中的刀枪渐渐放了下来。
熊兴虎推开他们上前一看,也是面色一怔,随即转身走来:“将军,是一些妇女和儿童,看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躲在底下有一段时间了。”
李顺祖上前几步,见到了一副此生难忘的场面。
狭窄地窖之中,藏着几十上百名妇孺,他们都是面黄肌瘦、灰头土脸,看着地窖外的这些军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戒备与恐惧。
为首那名女子,一身得体的红衣,看起来像是卖艺之人。
“出来吧,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滦州已被收复,东奴败了。”
“呜呜呜——”
李顺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彻底摧垮了地窖中这几十名妇孺的心理防线,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随后抱头痛哭,在神枢营士卒的帮助下挨个走出地窖。
随着躲在最里面的妇孺被士卒救回到地面上,场面更是寂静无闻。
这些躲藏在最里面的妇孺,身上都有不同的轻重伤势,有些伤势甚至是触目惊心。
一名身着粉色绸袍,但已经脏乱不堪的女子被人搀扶着走出来,这名女子面容姣好,一看就是受过正经礼教的大户人家小姐,但此刻,她的惨状即便是辽军士卒,也都觉得触目惊心。
一些年纪尚小的士卒,更是躲在众人身后,暗自抹起眼泪。
这名女子胸前的绸袍,赫然有两个拳头一般的大洞,露出来的哺乳器官,已经被女真人用极度残忍的手法生生挖去,能看到的只是一片血肉模糊。
就连李顺祖,见了这一幕,都是瞪大了眼睛。
“这”
“这是什么人干的”
红衣女子满脸恨意,说道:“若不是将军来救,我们还不知道要躲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多久。我是河南来的洪家班成员,这位是滦州知州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