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放箭的那名魏将却冷笑道:“晋军无故侵占我城池,还赖着不走,这分明是强盗行径,竟然还有脸来说什么大国风范,来啊,给我乱箭射死这些强盗!”
“列阵!”杨禹一声大喝,队主李存义与队副张勃立即驱前挡住杨禹和宁寿之,五十虎贲持抢举盾,迅速布阵,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渡河之前,杨禹想过鲜卑人肯定会有所刁难,也想过可能会丢性命,但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对面的鲜卑兵马足有四五千,一旦厮杀起来,后无退路,杨禹自知这几十人马难免一死。
拼了也是死,跪地磕头别人也不见得会饶你性命,既然如此,杨禹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拔剑大喝道:“公孙表,看来你也就这德性了,昨日两百对两百,你若敢一战,无论胜负也不失为一条好汉。今日我持节出使,你才以多欺少,便是让你把我这项上人头拿去,你也仍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懦夫。大晋的男儿们,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死战!”
宁寿之也没有劝阻,显然他也知道,此时你越是软弱,别人越是觉得你好欺负,作为使者,代表的是国家尊严,这种时候若是示弱,丢了晋国的脸面,回去之后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五十虎贲背水列阵,握抢举盾,一个个怒目圆睁,显得十分悲壮。
对面的鲜卑阵后却突然有铁骑驰来,并有人高喊:“住手!住手!”
来者是一名四十来岁的魏将,身后跟着数十亲兵,他这一大喊,杀气腾腾的魏军顿时安静下来,不再妄动。
“来者可是晋国使者”那驰来的魏将策马近前,冷着脸问道。
杨禹越众而出,答道:“在下正是晋国使节杨禹,来者想必是魏国安平公阁下吧,杨禹早闻安平公知书达礼,礼待下士,不想今日却如此对待一国使节,看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来人正是魏国正直将军兼相州刺使、安平公乙旃建,看上去他比公孙表还年轻一点,长脸高鼻,鲜卑人长相比较明显。
到了这一步,杨禹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了,一开口便语带讥讽。
乙旃建微微戚了下眉头,冷哼一声道:“晋军入我境而不先通报,占我城而不归还,如今还逞此口舌之利,真当我大魏将士的马刀不饮血吗”
“安平公此言差矣,并非我大晋不想事先通报,事实是我军未到,贵国滑台守将已望风而逃,我军还以为贵国不要滑台了呢,自然是顺势入城。这就好比是你家人丢掉的东西,我们捡到了,你没有道谢一声也就罢了,反而怪我归还不及时,这才真是岂有此理!”
“你……”
两个回合下来,乙旃建竟也被呛住了,虽然他隐约觉得杨禹的比喻有些不对,但仓促间也没找到他话里的破绽;而且晋军未到,滑台守将尉建就望风而逃,这事说来确实丢人,乙旃建越是想回避这一点,就越容易被杨禹带节奏,以至于哑口无言。
杨禹不等他往深处想,便接着说道:“我朝太尉此次伐秦,实不想与贵国为敌,贵国滑台守将望风捐去,城中乱起,我征虏将军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城中百姓陷于烧杀抢掠,这才入城安抚百姓,顺便稍作休整,等待大军前来汇合再一同西去,届时滑台自然归还贵国,我朝太尉唯恐贵国误会,是以特遣我等出使魏国,向贵国陈明假道之意,奈何安平公却要刀斧相加耶!”
先前放箭的那名魏将再次冷喝道:“论口舌之利,我等自认不如你,本将只知道侵犯我大魏疆土者,必诛之!”
“我杨禹持节出使,这难道也是侵犯魏国疆土”
“行了,不必再争执。”乙旃建一挥手,制止了双方继续争执,然后沉声说道,“你既是南朝使者,我也不为己甚,你要面见我主,我也自会给你加盖通关文牒;然而希望你也能派人回禀你朝太尉,贵国一日不还我滑台,我大魏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杨禹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道只要你不以多欺少为难我就好,至于你甘不甘休那自当别论,有本事你找刘裕拼命去!
见乙旃建命魏军后撤,杨禹这才让李存义等人收起武器,拿出使节文书递给乙旃建,这次纷争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但杨禹很清楚,以目前的情况看,刘裕大军进入黄河之后,晋魏两国恐怕还是会有一战,到时才是自己最凶险的时候。
而且鲜卑人毕竟没有完全脱去游牧民族的野性,临开战时会不会拿自己这个使节来祭旗鬼才知道,这要命的考验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