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晋军士卒来击鼓鸣冤,此事城里城外都传遍了,百姓正蜂拥而来看热闹,府君快些吧,不然百姓要把衙门挤破了。”
这天下的奇闻崔恬听过不少,但从未像今天这般吃惊过,晋国使团押着魏国的押伴使,到魏国的衙门来告状,这都什么情况呀
被弄得一脑子浆糊的崔恬匆匆整理好冠戴,奔出前衙来,还没看清形势,孟青已扑嗵一声跪倒,急爬几步抱住他的腿大呼道:“府君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贵国押伴使达奚洛给我晋国使团下毒,我副使及多人身中剧毒,生死未卜,冤枉啊!冤枉啊!”
孟青唱作俱佳,仿佛刚死了爹娘似的,一个劲抱着崔恬大呼冤枉,跟随他来的几个晋军士卒也跟着大声喊冤,一时悲声入云,闻者大恸。
崔恬命人把孟青拖开,却是拖也拖不动。只得说道:“你且放开本官,有何冤屈再慢慢道来。”
“府君啊,我大晋不愿两国开战,不想两国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总之就是为了让两国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这才派使团前来与魏国修好,我们是一片诚心啊!却哪里知道,这才刚进入魏国几日,押伴使达奚洛就命人在膳食里下毒,我副使及多人中毒,只怕是活不成了,府君啊!你们魏国怎么能这么做呀我们身在魏国,蒙此奇冤,却求告无门,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孟青一通哭诉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眼泪鼻涕抹了崔恬一身,崔恬想打断他都打断不了,最后只得喊道:“来人,掰开他的手,把此人给我拉开。”
外名衙役一拥而上,才总算把孟青拉开,孟青继续大嚎道:“府君啊!正所谓两国交兵,不杀来使,何况我们使团是来与魏国修好的呀,你们要杀就光明正大的杀吧,为何要做这见不得人之事,在膳食里下毒啊!我们堂堂大晋使团出使贵国,本应受上宾之礼,不想却蒙此奇冤,如果连上宾蒙冤都难雪,那贵国百姓有了冤情还能指望谁呀府君啊!我们冤枉啊!”
“住口,事情始末本官自会查清,你休要在此胡闹。”崔恬出身高贵,哪里被人抹过这么多鼻涕,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魏晋两国起了争端,本来按常理魏国的百姓多半会偏袒于魏国,但听了孟青一番哭诉,许多人却不禁同情起晋国使团来。
这一来嘛,上党一带多为汉人,因此很多人内心还是认同晋朝为天下正朔的;
二来嘛,鲜卑人做得确实太不像话,人家使团是来修好的,你却偷偷在人家膳食里下毒,这种行径太过卑劣,已突破了基本的道德底线,大家不免产生羞于为伍的心态。
三来孟青的话了一些人的认同,人家堂堂的晋国使团要是都蒙冤不白,自己这些小老百姓有了冤情,还能指望谁呢
在场的百姓不禁议论纷纷,同情晋国使团遭遇的人颇为不少,衙门外的议论声嘈杂无比。
崔恬见情况有失控的倾向,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问明情况之后,他连忙带着属官迎出城去。
到了城外一看,呀,也全是人啊。
崔恬暗暗叫苦,这可不是普通的民间纠纷,处理不好,不仅有损国体,只怕还会引发两国一场大战。
兹事体大,别说他只是一个郡守,就算是皇帝拓跋嗣亲临,仓促间恐怕也难以拿捏分寸,妥善处置。
越往深处想,崔恬心里越乱。然不管如何,事已临头,避是避不开了。
杨禹他们已经抬着中毒的宁寿之等人来到城外,崔恬一看,不对呀,押伴使达奚洛和一众手下怎么这么狼狈啊
方才孟青一个劲的哭诉晋国使团有多惨多惨,可一句没提达奚洛他们的惨样呢,顷刻之间,崔恬再次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杨禹一上来通名,崔恬就忍不住指着达奚洛等一众伤者责问:“请问贵使,这是怎么回事”
杨禹一拂大袖,气愤地说道:“我等奉命出使魏国,魏国若不想与我大晋修好,堂堂正正拒绝我等入境便是,如今却让人在膳食里下毒,真是岂有此理眼下我副使以下多人中毒,生死未卜,本使只好命人拿住下毒者,以免贵国抵赖。”
崔恬当然不能让他坐实这种罪名,立即驳斥道:“我大魏乃泱泱大国,绝不会做出这等事,你如此诋毁我大魏,是何居心”
“诋毁如今我人赃俱获,我倒要看看你魏国君臣如何抵赖。来人,把副使等人抬上来。”
宁寿之和几名士卒立即被抬了上来,几人躺在担架上,脸色发紫,声息全无,即便是普通人,一看也能知道是中毒了。
“府君该不会说他们是服毒自尽吧”杨禹冷笑着问道。
看着担架上中毒的几人,崔恬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强自辩道:“即便如此,又如何能证明就是押伴使命人下的毒”
“来啊,把昨晚达奚洛准备的膳食抬上来。”
晋军士卒应声将两桶东西抬上来,往地上一顿。
杨禹指着达奚洛那些轻伤的手下,说道:“府君可以问问他们,看看这是不是他们昨夜给我们提供的膳食”
崔恬一看那两桶东西,眼珠顿时都直了,杨禹不等他有反应,紧接着下令道:“你们将膳食抬过去给百姓看看,问问谁有胆尝一下,看这膳食到底有毒没毒。”
“慢着,慢着,贵使这是做甚”崔恬连声阻止。
然而张勃他们哪里管他,动作迅速的将两桶膳食抬去给围观的百姓看,百姓们看了那两桶黑糊糊的东西之后,又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