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进忠注视着王掌柜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贾艾重新回到堂上,魏进忠还在,一副愀然无乐的模样。
贾艾上前道:“魏爷人已走了。”
“嗯……”许久,才又开口:“贾兄弟,你说,这王掌柜可知道他东家已落在我们手上”
贾艾想了想,道:“见今日他这番表现,神态未见异常,可能还不知道吧。”
“未必,”魏进忠摇摇头,“这王掌柜能当上这家的大掌柜,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但,知道了又如何”
“呵,不如何,”魏进忠哼笑一声,“只是……算了,”又看了看地上的几只大箱子,“叫人把这些抬到后面去。”
贾艾道:“魏爷,这王掌柜还挺懂事。”
魏进忠一撇嘴:“太懂事,也就没意思了。”
贾艾挠挠脸,似乎没懂:“呃……”
“行了,别呃了,”魏进忠略带嫌弃,“赶紧的,还有别的事要做。”遂起身就要往后宅走。
贾艾一见,连忙跟上:“这就叫人,这就叫人,”又笑嘻嘻问道,“诶,魏爷,你让王掌柜再送五个这种大箱,不会是,标下猜的那个吧”
魏进忠头也不回:“你说呢”
“真的吗”
“随口一说,哪晓得……”
“真的”
魏进忠懒得再跟他废话,只加快了步伐。
“嘶……”但还是听到身后贾艾发出接连‘怪声’,“哈哈,嘿嘿,嚯嚯嚯……”如影随形,仿佛甩也甩不掉,“魏爷,您威武啊!等等诶……我这就去叫人……然后……”
回到后宅的魏进忠,走到抱厦止步,在八仙桌旁坐下,吩咐道:“泡茶来。”
只过了些许时间,又见贾艾身影,一张脸因兴奋泛出红光:“魏爷……”
魏进忠不等他先开口,就问道:“新任登抚,那啥来着,到任了吗还有新任青州兵备道,人在哪”
贾艾回道:“巡抚杨镐,兵备道唐守钦,没到,应该都还在路上。”
魏进忠皱起眉头:“都过去这么久,还在路上让时敏去催问,发公函催。还有周于德,你先去通知他,到青州府待命。”
“是,”贾艾应道,又想一下,“爷,咱们下一步做什么”
魏进忠抬眼瞅他一眼,笑笑:“做什么你说做什么”
贾艾兴奋得直搓手:“这,这……是不是准备要出发了”
“嗯,去青州,等人到齐。”魏进忠答应着,又想起一事,“对了,徐应元、赵进教这俩衰神,你待会把他俩叫来,俺要问他们。”
贾艾应下,很快就行动起来。
直到傍晚,才见徐应元、赵进教二人姗姗来迟。魏进忠沉着脸,冷冷看着他俩:“你俩玩得开心”
“嘿嘿,”徐应元颇不好意思,“也就……那么回事吧,当初咱们三个还在宫里时,不也,常去粉子胡同吗……”
“马堂呢”
“哦,他回天津了,还有那西儒。走前跟我说,就不来你这了。”
魏进忠才不管那马堂,他只盯着俩人,眼神阴沉,直看得他俩坐立不安。
“我说魏进忠,魏爷……”徐应元脖子一梗,张口就来,但见魏进忠那吓人的眼神,瞬间又软了下来。
“俺只问你们一句,愿意随俺走,还是愿意继续呆在这里”
“不走,就呆这儿!”倒是赵进教先抢着说。
“对,不走!”徐应元随即应和道。
————
三日后,
从京城出发走漕运的大批辎重,已抵达临清。
魏进忠让手下安排卸船,再准备陆路运输,而他也在辎重抵达之后,离开临清,重新走上驿路,直往青州府去。
还是那条路,从临清出发,经济南、青州益都、莱州掖县,最后到达登州蓬莱。
这一年当中,他往返于此路,已不下四五回,每一次的路过,似乎总有不同的感受。
乘的还是那辆豪华宽敞的马车,魏进忠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想起徐应元、赵进教两人——他其实不想骂人,不走就留下好了,毕竟谁也勉强不来谁。只是没想到这两人,不走的原因,居然是为了钻研银子造假之术。
“出息啊,真特么出息!”魏进忠还是暗自骂了一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挺好笑。从没想过,这两人还有这天赋当初咋就没看出来
“恐怕那西儒麻豆先生,也指点了不少……”他忖道。
——不过也好。要不是那麻豆带来那些个银元,他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七钱能当一两的银子,他还不知道,原来银子还可以用机器压成银元,那是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偷’两钱下来这样的银元,又算不算伪钱像吴邓钱
“钱也有好钱和劣钱之分,伪钱未必真伪,但好钱也未必真好……”
——要是他也像吴王刘濞一样,造这样的‘伪钱’……但,银子非铜,从哪能搞来
“西儒来自的那个国家,是怎样一个国家会不会随处都有银子……”
从临清出发,经过七天,魏进忠车队就抵达青州府。
还没进府城,知府赵乔年已城外等候。当初因吴宝秀的缘故,后又有益都百姓送万民伞之缘故,魏进忠对青州印象十分不错,同样爱屋及乌,对赵桥年亦是另眼相看。
“呵呵,赵知府,好久不见啊,”魏进忠下了马车,主动朝他招呼道。
赵乔年先一阵愕然,很快又一阵惊喜,慌忙上前几步,便欲行跪拜之礼。
“诶,赵知府无需大礼,”魏进忠笑眯眯地伸手虚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