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声清叱,冯管家带着两个家丁分开人群,露出了一身缟素满面凝霜的傅氏。
约莫是为了出行方便,她腰间的麻绳系的比平时紧些,在丰腴润美中深深勾勒出一抹纤细,愈发凸显出端庄肃穆之下,那葫芦也似的诱人身段。
随着她快步走入圈内,四周不住传来吞咽口水的动静。
赵峥倒还不至于这般不堪,拱手尊了一声:“高夫人。”
高夫人端端正正的还了一礼,旋即银杏也似的眸子又落回高舆身上,与平素的娴静温婉相比,这横眉冷目又是一番别样精致。
那天山雪莲般的清冷,本该如冰泉般浇灭所有杂念,却偏偏奈何不得众人脐下的炽热,直似淬火一般,越淬越韧历久弥坚。
旁人看的口干舌燥,高舆却被盯的心惊胆战,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坚持抗辩道:“母亲,这姓赵的分明与昙阳子有旧,却坐视父亲伤重而死,事后还……”
“住口!”
傅氏厉声呵斥道:“你怎敢对救命恩人如此无礼!”
“母亲,他……”
啪
高舆还待反驳,早被傅氏一巴掌抽在脸上,指着里面道:“你给我滚进去好好反省!”
高舆捂着脸,咬牙切齿的瞪了赵峥一眼,这才恨恨的而去。
“妾身管教不严,让恩公见笑了。”
傅氏又是盈盈一礼,然后伸手相让道:“还请恩公入内一叙。”
“这……”
赵峥可不想卷进高家的伦理剧里,当下推辞道:“我刚办完差事回来,身上腌臜的很,正准备回去好生洗漱一番,就不叨扰夫人了。”
傅氏闻言,却并不改口,只道:“那烦请恩公洗漱之后,再来隔壁一晤,妾身有些事情想向恩公当面请教。”
有那么一瞬间,赵峥怀疑她也是想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帮高士奇求情。
但这高夫人素来是个通情达理的,应该不会问出这样无理取闹的问题才对。
那她不避嫌疑,究竟是要向自己当面请教什么呢
满心疑窦的回到家中。
赵峥反复搓洗了几遍,仍觉得不够,于是又找妹妹讨要了脂粉,略略撒了些在身上。
赵馨奇道:“昨儿给你用你还不用,今儿怎么上赶着来要”
“这不是验完尸首了吗,再说我一会儿还要去隔壁瞧瞧,总不好腌臜了人家。”
“嘁”
赵馨嗤鼻一声,嘴里嘟囔道:“人家,也不知是哪个‘人家’。”
“你说什么”
“没什么,快去你瞧的‘人家’吧。”
在哥哥背后搡了一把,赵馨转身就回了堂屋里。
这丫头!
赵峥总觉得自己似乎又被看穿了。
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再说了,他不过是对美色有着天生的向往,又不是真要对人家新寡文君做些什么。
于是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就自顾自转到了高家。
进门时,冯管家正对几个仆妇下人破口大骂,似乎是在责怪他们没能及时劝阻高舆。
赵峥正想跟冯管家打声招呼,春燕就从堂屋里迎了出来,脆生道:“公子请随奴婢来,我们太太已经恭候多时了。”
以前与高夫人会面,不是在院子里说话,就是在灵堂里相见,这次春燕却是直接把赵峥带到了里间。
高夫人仍旧是浑身素缟,只是眉宇间不见方才的冷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愁与彷徨,那娇弱无助的模样,直让赵峥想起了七月半当晚,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然后他的视线就习惯性的开始打滑。
好在这次反应的快,未等坠入峡谷,就急忙抱拳见礼:“高夫人。”
“恩公快请坐。”
傅氏先请赵峥落座,又命春燕看茶,然后隔着丈许远,几次欲言又止。
赵峥见状,肃然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开口,赵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唉”
傅氏轻叹一声,素手掩心道:“妾身确有一事相询。”
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赵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状,就听傅氏吞吞吐吐的问:“敢问当初恩公为那化形大妖击鼓鸣冤,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是受那化形大妖所托,还是……”
原来她想问的是这个。
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赵峥实话实说道:“其实我去击鼓鸣冤,主要是为了我舅舅,他是锦衣卫总旗,出城降妖肯定少不了他,我查出事有蹊跷,自然不愿意他白白冒险。”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正是因为这次击鼓鸣冤,我才误打误撞结识了凤凰山上那位——至于昙阳真人,实话不瞒夫人,我其实至今都未曾见过,就更不用说是熟识了。”
解释完之后,却见高夫人怔怔出神,不多时眼眶中隐显泪花。
赵峥一时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动了这高夫人的肺腑。
赵峥却哪里晓得,高士奇先前巧言令色,愣是把这击鼓鸣冤一事,归功到了自己头上。
傅氏原本对丈夫信之不疑。
所以在听到那些传言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找到府衙,要求许知行尽快辟谣,维护丈夫的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