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顺看来,顾修涯多半是在三百年前就闭关了,因此侥幸躲过了天地大劫。
如今破关而出,发觉天地大变,便寻着凡人踪迹,找到了悬山城附近,想要通过历史记载,了解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结合之前苏同煜的禀告,得出的结论。
想到这,张顺不免怀疑,顾修涯是不是有什么扮猪吃虎的恶趣味,所以才故意示人以弱,试图引他们上当,然后好将他们狠狠收拾一番。
怪不得有记载说,归元教中修士要么痴愚浑噩,要么脑回路清奇,思维异于常人,瞧这位仙师的架势,还真是如此啊。
张顺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提了个醒,他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对方的要求有多无礼,也要想方设法办好。
这不仅是为了不给对方发难的由头,也是为了,抓住这次机缘。
三百年前的大修士啊,还和自家祖上有旧,这样的人物,哪怕是从指甲缝里漏出点东西,都够他受用一生了!
此乃悬山城崛起之机矣!
张顺越想越是激动,连忙喊道:“仙师稍待,且让某为仙师引路!”
说罢,他毫无形象的提起大袍,急不可耐的飞奔而出,追向了顾修涯。
余下一地兵卒见状,对视两眼,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门。
张顺走在前面,做鞍前马后之态,一脸殷勤的为顾修涯指路:“仙长,循此路向前,约行八百步,便是城主府了”
顾修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长街。
和在山上时看到的不同,近距离下的悬山城显得并不光鲜。
青石铺就的长街上流淌着泥水,左右民舍低矮脏乱,泔水、夜香就堂而皇之的摆在街边上,行道上还能看到马匹留下的粪便。
居民们的衣着打扮乏善可陈,没有丝毫人文特点,大多是麻布或葛布一类的质地,长度只能说勉强蔽体,不少人甚至蓬头垢面,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洗澡了。
长街尽头的城主府要稍微好些,算是整座城里为数不多高度超过六米的光鲜建筑,但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高大的门头上原本浮雕着两条金龙,如今金漆掉了大半,龙身也被腐蚀得发黑,只剩依稀可见的一鳞半爪。
衣着和建筑往往是最能体现一个地区发展程度的东西,人只有在不需要担心食物来源的前提下,才会有精力去改善居住环境、关心自己的外在面貌。
顾修涯注意到,人群中的青壮比例并不低,基本上每三个居民中,就有一青壮男子,这说明并不是劳动力缺失导致了这些人的生活条件低下。
难道天地之力的消失,还影响了土地产出?
顾修涯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一时间眉头微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代表天地之力曾深度参与到了整个星球的物质循环之中,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就相当可怕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顾修涯挥去了心头的阴霾。
他微微转头,目光划过眼前众人,注意到不少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惊骇,脸上满是敬畏有加的惶恐表情。
但也有少部分人神色警惕,隐有敌意。只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便低头将情绪隐藏了起来。
顾修涯对此并不意外,他刚才表现出的实力,虽然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非常强悍,但远远谈不上无敌。因此有人敢于反抗,也不奇怪。
但顾修涯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真正发生。
他的目的是揭开历史谜题,获悉真相,并试图从中攉取更多的好处,而不是为了来和一群普通人好勇斗狠,单方面屠杀。
欺负这些弱小无知的凡人,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成就感。
毕竟,他也曾是弱小的。
顾修涯抬头打量了下门洞内部,决定趁着太阳被遮蔽的机会,试着变化一次真身。
这既是为了震慑悬山城中的凡人,避免无意义的麻烦,也是为了满足他自身的好奇心,验证自己的实力。
心念转动间,顾修涯开口道:“张城主,你还记得玄宫师兄的真身是何模样吗?”
“当不得仙师这声城主,且唤卑下名字即可。”
张顺微微躬身,连称不敢,说话间瞥了眼顾修涯的身躯,又道:“家祖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某对其的了解,全赖家谱记载。其中虽有一副画像,但经年累月下来,也有些模糊了,所以只知一鳞半甲,未有幸得见全貌。”
“没关系,记得大概就好。”
顾修涯淡淡道:“你且看看,我这真身比之师兄,孰强孰弱?”
话音落下。
顾修涯心念一动,一身真元顿时随念而起,自四肢百骸涌入心口。
刹那间,痴愚地蟒无声显现于胸膛,首尾相连,绕周而转。
淡蓝色的真元仿佛黑洞下的光线,化为丝丝缕缕的线条尽数没入蛇躯。当最后一缕真元被吸纳的瞬间,痴愚地蟒的躯体突然散发出荧光,缓缓崩解为无数殷红光斑,没入血肉。
这一切说来繁复,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顾修涯感觉到身体在震颤,血肉中仿佛有无穷力量涌现,那力量以势不可挡的狂猛姿态迅速突破了基因的封锁,为孱弱人体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张顺在一旁张大了嘴。
他看到顾修涯原本八尺多的身高突然暴涨,眨眼便超过了一丈,脑袋几乎顶到门洞壁上。那本就庞大的身躯更是如同充气一样,化为了一尊堪铁塔般的恐怖巨物。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对方身上那些突然出现的东西。
张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东西,那东西像是树木的根茎,长满了根须一样的绒毛,却如同蚯蚓一样扭来动去,它们自巨人的血肉中涌出,随着身躯向四面八方蔓延,相互虬结缠绕,眨眼便组成了一副好似藤甲般的狰狞造物,将巨人彻底包裹在内。
紧接着,张顺看到藤甲上微微发光,细密的孢子逐渐浮现,丝网般的真菌植物随之生出,于匍匐涌动间跃上巨人的脸庞,化为一副面甲将其包裹,只余一双泛着异彩的眼眸。
张顺眼神狂跳,他记得家谱中对于玄宫老祖真身的描述,是高八尺,形似蛇人,鳞甲附体,体态狰狞。
他原本以为那样的形态就足够可怕了,可现在,看着面前这尊堪比天神的造物,他才知道,原来真身和真身之间,亦有不啻天渊之别!
这果然是个积年的老怪物!
张顺不免再次为自己刚才选择放弃偷袭对方,而感到庆幸。
他想着,正欲拍上几句马屁,让面前这位大能收了神通,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嘶吼。
张顺于紧张中抬头,突然发现面前的巨人不知何时低下了头来。
对方那宽阔的脊背微微弯曲,一身藤甲被紧绷的肌肉顶得咔咔作响,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正压抑着某种剧烈的痛苦。
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到巨人的脊背上的藤甲咔嚓一声裂开,血肉鼓起一个大包,左突右冲,好似有某种东西即将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