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像是被某种力量扯碎,属于他的念头凭空少了一截。
他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乃至于忘记了自己曾有过思考。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我走神了么?
他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继而很快忘记了一切。
塞德里克的目光落到眼前,心里没来由对瓦伦丁感到一阵厌恶。
这种感觉让他眉头微皱,下意识退开两步,远离了这个让自己不太舒服的人。
“瓦伦丁,你的狂妄和你的无知一样可笑!”
坦尼森在这时候怒喝出声:“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格兰仕!一个工业化约等于零的地方!你中阶圣徒的实力在这里能发挥出几成?你真以为那个叫顺天的神会看着你在这里胡作非为吗?”
瓦伦丁闻言,笑了下:“祂或许不会,但,前提是祂真的存在。”
坦尼森微怔:“你说什么?”
“坦尼森阁下,你过于年迈的岁数让你的听力发生退化了吗?我说,这里没有神灵。”
瓦伦丁的话充满了尖酸刻薄。
但坦尼森这次却没顾得上和他计较。
他表情惊疑不定,满脑子都是瓦伦丁那句话——这里没有神灵。
“一个凝聚力如此之高的教派怎么会没有它的神呢?”
埃尔维斯对此表示怀疑:“如果没有神,没有神恩和神迹,这样的凝聚力和虔诚信仰是怎么来的?”
“谁知道呢?”
瓦伦丁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或许,所谓的顺天,只是一群无知者的狂想罢了。”
“神灵本就源于狂想。”埃尔维斯反驳道。
“是,确实如此,但至少,现在祂还未诞生。”瓦伦丁道。
埃尔维斯眉头微皱,他感觉到了瓦伦丁那轻飘飘的语气下掩藏的笃定,这让他一时有些摸不准对方到底是狂妄,还是真有什么确信的证据。
塞德里克在这时候终于从昏沉沉的感觉中恢复过来。
听着瓦伦丁的话,他问出了在场三人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为何如此笃定顺天的神不存在?”
“因为神给了我启示。”
瓦伦丁道。
塞德里克微怔:“你得到了工业之神的神谕?”
瓦伦丁没有说话,手却不自觉摸了下自己的中指。
塞德里克敏锐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他眼神微瞥,看到瓦伦丁蜷起的中指间,有黑红夹杂的光芒一闪而逝。
驻念神物么?
塞德里克心里略感诧异,黑色是工业力量的象征,但为什么会夹杂一丝红色?
他想着,就听瓦伦丁道:“我没有得到神谕,但莪曾做过一个预示梦。梦中我看到格兰仕陷入了战火,而我们的神立于废墟之上,完好无损。”
“在祂脚下,有无数圣徒匍匐,在为祂登上神国之巅而欢呼。”
“其中,也包括了你我。”
塞德里克微微皱眉。
圣徒这个群体是很少做梦的,超越凡人的意识强度让他们很难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出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现象。
除非,这种影响并不是来自于外界。
“这个梦是我在格兰联邦任教的时候做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梦中的小镇名叫格兰仕。我一度认为这是神给予我的启示,于是开始发动人脉在现实寻找梦境中出现过的人和地貌。”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长达半年的搜寻一直没有带来任何结果。我因此心生疲惫,想要放弃,于是选择了暂时辞去教职,回到白星国散心。”
“也就是这个偶然间的想法,让我得以在故土遇到了你们。”
“塞德里克,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当我在工业之神的教堂看到你们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狂喜。”
“你们的出现证明了那个梦并不是虚妄,也证明了我在神灵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祂选择了我,为祂的使者!祂要我摧毁一切不应存在之物,于人间建立祂崭新的神国!”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了,又或者是为了说服塞德里克等人与他合作。
瓦伦丁主动吐露了一切,语气略显狂热。
塞德里克稍稍沉默了片刻。
“所以,这就是你要求加入我们的真正理由?将格兰仕拖入战火?”
瓦伦丁点点头,又摇摇头。
“斗争只是行为,不是目的。”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重现,期待神灵为此降下恩泽吗?”
坦尼森讥讽道:“瓦伦丁,伟大的工业之神不是战争贩子,祂喜欢和平,你如果想用战争换来恩赐,那你注定只能一无所获!”
“呵”
瓦伦丁笑了一声:“祂以前或许不是,但现在可说不准。”
“你什么意思?”
坦尼森为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而疑惑。
瓦伦丁没有解释,只是再次摸了摸自己的中指。
透过皮肤,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第二指节正逐渐变得滚烫。
他知道,这是神器在肯定他的行为。
在他皮肤之下,在他血肉之中,有一枚铁环。
这枚做工朴素的铁环,是他在格兰联邦的时候,从一位考古学教授朋友手中买来的。
当时他只是见这东西上刻着铁锤图案,以为其是某种古代工业之神的祭器,便买来作为了自己的收藏。
但偶然的一次突发战斗,让他的血液滴在了指环上面。
当天晚上,瓦伦丁就做了那个预示梦。
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又发现,黑色指环居然于一夜之间,和自己的中指长在了一起。
它埋入了皮下,牢牢箍在指骨上,再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