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巴布选中一起上山的猎人都心不甘情不愿。
冷天就该营地里躺着,顶多在无聊的时候外出打打猎,谁会乐意耗费时间和精力长途跋涉,大老远的跑去受气呢?
一路上,他们都在拿山上人开涮,取笑那群家伙的自以为是。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山上人确实也有过人之处,比如既锋利又漂亮的圣石,比如极其暖和厚实的猛犸象皮。
所以偶尔,他们也会上山,和山上人交换一些物资。
寻常的猎物、器具和手工艺品,山上人是瞧不上的,他们只要一样东西:人。
不管有病没病,是男是女,从哪里来,只要足够强壮,他们就收。
越是强壮的人,能够换到的东西越多。
在山下部落,那些身患重病、上了年纪但还有力气的人,通常会主动要求上山,为部落做出最后一点贡献,而那些犯下重大错误理应被驱逐出部落或遭受严厉惩罚的人,也会被送上山,交由山上人处置。
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很少碰到野人,何况还是这么强壮的野人。
巴布不似博格那般变态,也完全不信任这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接纳是不可能接纳的,多在部落待一天,就多浪费一天食物,抓紧脱手才是正道。
想到这三个强壮的野人能够为他们换到不少珍贵的物资,他们对于长途跋涉的不情愿也就稍微得到了些心理上的补偿。
巴布一向谨慎,在察觉到乌鸦哥的隐忍后,更是如此。
在遭受数日非人的折磨后,这人不仅没有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反倒隐藏锋芒,等待时机,这份心性和执着实在难能可贵,就连巴布也不由得另眼相看。
如果他出生在山下部落,必将成为一名出色的猎人,可惜是个野人。
另外两个野人巴布全然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他们毫无威胁,但乌鸦哥却令他感到危险,若说路上最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状况,那一定非乌鸦哥莫属。
巴布自然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五天的路程,他的眼睛几乎长在乌鸦哥的身上了,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沿着记忆里的路线翻山越岭,头几座山比较险峻,冷天山中覆盖积雪,更增添了行进的难度,但爬上前面几座山,之后便是坡度平缓、延绵起伏的丘陵了。
豹皮和豹肝站在山巅眺望远方熟悉的山形,顿时有种回归故里之感。
故乡的山也是这般延绵起伏,不同的是,这里的山势还要更加平缓,哪怕在视线的尽头,也不存在高出众山一头的山脉,群山朝西南方向绵延而去,仿佛无穷无尽。
上得山来,巴布率领众人全速疾行,磨磨蹭蹭的豹皮挨了几次揍,不敢怠慢,咬着牙勉力跟上巴布的速度。
乌鸦自始至终没有吭过一声。
豹皮和豹肝都很理解他,经历了那种可怕的事,换作是他们,也一定心如死灰,甚至早就死了也说不定,乌鸦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其实,此时的乌鸦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远远强过他们。
博格没有说谎,他并不是一个纯粹野蛮的人,只要他的需求得到了满足,他愿意展现他自认为温柔的一面。
这几天,豹皮和豹肝每天只得一碗汤喝,而乌鸦的虚与委蛇为他换来了充足的食物,除了屁股有点疼,他现在体力充沛,感觉良好。
但他始终装作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遭受此等奇耻大辱,却没有跟博格拼命,甚至没怎么挣扎,只是为了活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能够活下去,他可以做任何事!
而现在,只有四个人押送他们,夜里只有两个人守夜,似乎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他默默地记忆路线和四周的地形,山间生长着茂密的树林,尽管树叶已经全部脱落,但这些粗壮的树干仍然可以为逃亡之人提供掩护。
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只要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跑路,至于豹皮和豹肝,谁啊,他认识吗?
然而,他很快发现,那个叫巴布的男人似乎格外提防他。
每当他提出要解手,巴布总会亲自盯着他抖完最后一滴尿,夜里睡觉之前,巴布会把绑他的绳子缠在自己胳膊上,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巴布会立刻醒来,一旦他做噩梦,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就要平白无故地挨一顿揍。
每天早上醒来,巴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绳子绑得是否牢固,然后搜他的身,确保他没有私藏任何锋利的石块或者别的能够磨断绳子的东西。
你有病吧!
乌鸦不明白巴布何以如此针对自己,恨得牙痒痒。
直到他们爬上最后一座山,乌鸦也没能找到任何逃跑的机会。
他们站在山顶,透过林木间的空隙眺望远方,豹皮和豹肝惊得合不拢嘴。
山的另一面,竟然还有一片雪原!
同样是雪原,这里要比山下冷得多,积雪也变厚了不少。
山林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质问:“下哈?”
乌鸦知道,这是在询问来人的身份。
豹皮和豹肝吓一跳,本能地朝乌鸦这边挪动几步,躲到他身后。
一群全副武装的强壮男人自四面八方现出身形,手执长矛,矛头以一种黑得发亮的石头制成。
每次办完事,博格总会同乌鸦唠几句,当然了,每次都是他自言自语。
他曾向乌鸦炫耀过这种石头,他称之为圣石,这种石头像清洗干净的头发一样乌黑发亮,却又十分坚硬。他很得意地表示,圣石非常珍贵,只有最英勇的猎人才能用它制作武器。
乌鸦看着对方手里清一色的黑色矛头,不禁嗤之以鼻。
什么圣石,看来也不过如此。
巴布立刻同对方交涉,双方叽里咕噜说了许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交涉失败,对方开始搜身,搜身倒没什么,让乌鸦三人诧异的是,对方竟然连巴布他们也不放过。
四个猎人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愤怒已极,却只能举起双手,强忍着怒意,任凭对方上下其手。
乌鸦看在眼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