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手持一把拂尘,步履平稳,进门后便跪拜皇帝。
涂承钰对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戴总管颇为好奇,不由的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正好和起身见礼的戴权互相对视。戴权不敢怠慢,连忙低头见礼。
涂承钰觉得,这人还挺有礼貌的。
见礼完毕,皇帝先开口问道:“戴总管深夜前来,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戴权未语先笑,其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他说道:“禀皇上,太上皇爷这几日念经写字,原本也不想理会外面的事情,传膳的时候,却听一个小黄门无意间说起,说有一个小小御史自杀,还上了个折子攀扯世子,知晓外面有人在谋算世子殿下,忧心不已。便想着奴婢也曾管过宫中御马监,还能使唤的动一些奴才,便让奴婢过来听皇上指使。”
此御马监,名义上乃是替皇帝养马的,实际却是皇帝监察百官的特务机构。此前一直都是戴权管着,前两日才交给夏守忠。
可是夏守忠才管了几天,而且这几天他还一直忙着新皇登基的事情,御马监的头头脑脑们都还没见全呢,自然也指使不动这些宫内大太监。
这也许就是太上皇派戴权过来的意图,帮着新皇帝办事。如此去看,这是好事,说明太上皇关心孙子,也愿意帮着新皇帝。
可是仔细一想,却没有那么简单。
大明宫到御书房,距离可不近,然而皇帝这里收到奏折,去处理此事的夏守忠还没有离开呢,戴权就已经来了,而且戴权还说太上皇传膳的时候就已经知晓。
说明,这份奏折,太上皇知道的比皇帝这里要早。
对皇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表明朝中内外,依然还是把太上皇当做皇帝在对待,真正的皇帝,被无视了。
而且还有一点,太上皇知道奏折后,如果不让新皇帝多想,也可以装作无事发生,将奏折压下。
然而,太上皇却立马派了戴权过来,还说戴权曾掌管御马监,能帮到皇帝。
此举,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向新皇帝宣示权威,直接告诉新皇帝,太上皇不想放权。
虽然皇帝早就料到,有太上皇在,自己不会这么顺利的坐稳皇位,却也想不到太上皇竟如此不留情面。
涂承钰偷偷瞄了一眼老爹,皇帝脸上看着平静,可是做了十年父子,涂承钰还是从细微处,看出来皇帝很生气。
不同于刚才摔奏折时半真半假的生气,这回是真生气了。
可是面对代表太上皇的戴权,皇帝却只能将这股怒火压制住。
皇帝说道:“谢父皇关心,不知父皇让朕如何去做”
戴权弯腰说道:“回皇上,太上皇并未有指示,只说让奴婢过来听皇上吩咐。”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皇帝的面上却露出笑容,看着很是高兴的说道:“还是父皇了解朕,知道朕有难处,便将你这个宫中老人派来,来的正是时候,朕刚收到奏折,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此事,戴总管你来了就好,现在朕就将此事交给戴总管,相信以戴总管之能,定能处理的妥当”。
戴权过来,一是替太上皇宣示权威,二是打探皇帝对此事的态度,没想真的替皇帝办事。
现在一听,皇帝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全部塞到自己手里,心中有些急了。
刚想推辞,就听到皇帝继续说道:“戴总管乃是父皇得用的老人,你去处理此事,朕相信你会给朕和世子知道满意的交代。”
皇帝这样说,戴权不好再推辞,毕竟面前之人乃是皇帝。
戴权领命而去,涂承钰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父皇刚才不是说现在不宜调查此事,怎么又让戴权去处理,不怕他趁机将此事闹大”
皇帝说:“如今太上皇已经知道此事,朕想压也压不住,与其做徒劳之功,不如将此事交给戴权,看他怎么去折腾,不过这也一来,老大就要面对外朝物议。”
世子回答:“儿臣不怕。”
皇帝很欣慰的看着世子,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一切都有父皇在呢,不会让他们过于猖狂。好了,天色不早了,明天琐事繁多,你们两个快点回去休息吧”。
兄弟二人从御书房出来,相顾无言,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短短几日,父子几人便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原本还能勉强应对。
现在太上皇突然出手,又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直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老爹继位带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无尽压力。
于此同时,随着夏守忠和戴权,这两个代表皇帝和太上皇的大太监相继深夜出宫。
一直关注皇宫的勋贵和文武大臣们也知道了消息。
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又会有多少串联,在这黑夜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