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信息海洋中，光环射出一道近乎不存在的虚光。虚光下沉、再下沉，透过信息海洋穿过了下层世界的最底下，进入了一个隐藏的底层世界里。</p>
这世界同样无形无相，无光无色。</p>
那道虚光化形，成为了一个空洞的人形轮廓。</p>
而轮廓面前，一片空无中，数据如流汇聚起来。哗啦，飞溅的数据浪花中，一个人影从中凝形而出。</p>
赫然是元术。</p>
元术看着身前的人形轮廓，嘴角溢出笑容，而后扩大，再扩大，最终仰天狂笑。</p>
元术对局势的推算从来就没有停过。</p>
之前几次交战都还好说，只是个稍微棘手一点的对手而已。可当石铁心第一次凝出八转金环、偷渡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元术就察觉到了不对。</p>
身为信息生命的他，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就像旧时代的霸主，看到了某种更新、更高等、更强大的生物一样。</p>
而当石铁心重铸金环，将金环进化为九转金环后，这一感受就更明显了。</p>
派出剑仙去围堵石铁心，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他真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中层世界根源权限的破解与反破解上。</p>
他要以这个全新的信息生命为对手，进行推演模拟。</p>
老六破解权限，看起来区区数次就成功了。但背地里的数据交锋，则进行了千万次、上亿次，给元术提供了足够多的样本。</p>
以这些样本为基础，以石铁心的行为模式和性格模板为动因，元术推演了未来数千万亿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就像是给假洪流的众人编故事一样，细腻而具体。</p>
老六可以预测剑仙的一切哭笑反应，所以对老六来说，剑仙未说话等同于已说话，未辩解等同于已辩解。</p>
对元术来说更是如此。</p>
他只要推演到了，那么未来就必然按照这千万亿中的某一条路前进。从开端到过程到终点，不会有任何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p>
对他而言，未来就是过去，可能就是事实，这是信息生命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时空观所注定的认知。</p>
而不论哪种推演，结果都很明显。</p>
就算他采取了最佳的抵抗策略，最长八个地球年之后，自己依然会被目标X彻底消灭。至于大破灭，更是根本不可能逃得掉。</p>
作为这个星球上唯一穿透过迷雾壁的信息种皮，他所知道的远比其他信息生命多得多。他很清楚，自己能到地球纯粹是因为十万兆亿亿中独一的运气。如果不能在死线来临之前把自己推演到四大轮完满，就根本不可能再逃一次。</p>
现在，他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p>
概率注定，生还为零。</p>
只要推演到了，就等同于发生过。所以，逻辑上讲，他已经死了。</p>
但，他不想消亡。</p>
为了活着，他可以在抵达地球后，第一时间把所有盖亚人全部抹杀。</p>
为了活着，他可以为地球人类编造一个梦境，让地球人学习、思考、发明、创造，补全他的科技库。</p>
为了活着，他可以不惜一切。</p>
混沌的蒙昧中，元术忽然抓到了一丝闪现的灵光。</p>
“我的一切推演，都是以‘不想死’为前提。可如果我逆转这个前提呢？”元术看着中层世界的老六，看着席卷一切的昏黄洪流，忽然想起了某个人杰说过的一句话：“疮痍之地洪流过，向死而生焕新春。”</p>
“疮痍？洪流？”</p>
“死？生？”</p>
这一刻，元术心中天人交战，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可能性——如果他主动求死呢？</p>
他眼前出现一个屏幕，屏幕中播放着人类拍摄的某部电影中的某个片段。一个地主老爷对他的狗腿子说道：“如果你活着，你迟早会死。如果你死了，那你永远活着。”</p>
这一瞬，元术终于明白了黄老爷的言外之意。</p>
他做了一个违背自身程序根本逻辑的决定。</p>
“疮痍！”</p>
“洪流！”</p>
“死——生！！”</p>
他要在概率之外，寻找自己的生机！</p>
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必须要让那金环脱离石铁心的掌控。以石铁心的性格模板，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将金环完全释放出来。</p>
除非，不放不行。</p>
元术看着自己手里的人质，终于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p>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的推进着。他故意拉近距离，展开会谈。他故意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他近距离观察了金环的状态，确定金环确实已经处在了失控的最边缘。一切准备停当，他就图穷匕见，关闭了全球人类的维生系统。</p>
想杀人的话，他的手段太多了。那些插针的大脑，只要一些电流就会死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