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艾罗全身沾满了喷溅而出的鲜血,他宛若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俯视着那人。他不解的问道:“你有这种本事,为何要和穷鬼贫民们混在一块。”
他嘴巴微微嘟嚷了一下,像是有说几句话。但艾洛听不清楚,而后,他又像是吐出了几个字,便不再说话,静默着逝去了生命。
艾洛知道,他经历过系统性的剑术练习。艾洛不理解这样一个大概率出身至少不下于他的人,为什么会为了普通百姓出头。他俯视着他,越看他越像是个小丑。
这个人名叫夏亚。他的父亲是在一个小流派里负责打杂的边缘人物。可尽管只是这样,他的父亲也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横行乡里。他吃饭从不结账,他时常对年轻的妇女动手动脚,也从未有人敢当面指责他。他面对地位比自己低的穷苦百姓,脾气总是很差。当他喝起酒后,则更是会经常发癫。他打人,骂人,侮辱人,却少有人敢招惹他。因为,哪怕是那个流派的一条狗都没有人愿去冒犯。而这,在当时的确只是个常见的现象而已。
夏亚八岁时,在一次陪某地主少爷的陪练中,展露出了剑术方面的超常天赋。他第一次握剑,就打得那位少爷,不得不弃剑投降。当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僭越行为,自然是招致了严厉的惩罚。那时流派的馆主,让两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将他打了个半死。但即使是这样,那个地主还是不肯罢休。后来,夏亚的父亲也遭到了惩罚。不同的是,他比起儿子倒是很有本事,他的腰间一边被打板子,他口嘴一边说“打的好”,“奴才该死”之类的话,他痛哭流涕,但不像是疼的,也不像是装的,像是真的很愧疚一般,这可谓也是一种实力。
在这种实力下,那地主见他的儿子被逗得哈哈大笑,他也就松了口气,“宽宏大量”的不再追究了。
夏亚父亲遭受处罚后,又暗自打了他一顿。从表现中可以看出,他被打板子时有装的成分不假,可觉得主人高尚高贵,自己与儿子卑贱,应当努力服侍尽心也是真的。
懵懂的年华中,夏亚只是懵懂的感觉父亲是善良的,正直的。这一点,直到他取了后母,也没有变过。他的亲母亲,在他刚出生时就因难产而死。他对此没有记忆。
长大些后,拥有天赋的他自然成为了那个小流派的门徒之一。他们干干净的事,也干不干净的事。但在他们心中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一例外都是正义的。因为那些有利于他们,也有利当地的政府。
对于那些恶意讨薪的工人,抗议教会侵占田土的农民。他们从不手软。夏亚不是没有迟疑,怀疑过。但他每每想起那些平民百姓憎恶的眼神,便也觉得这些漠视法律,随时都有可能被煽动起来造反的败类,是死有余辜的。
“明明老老实实的劳动,就能收获财富。可却偏偏过分渴求,贪图,最后损人不利己。愚昧而残忍,庸俗而自大,着实是需要严厉的手段压制,慢慢感化。所幸,大多百姓都淳朴善良,安居乐业。”那时,夏亚时常这么想。他的父亲算是半个脱离百姓的人,而他则在战斗天赋被重点培养后,就逐渐彻底脱离了平民的生活。
那些污秽的,下贱的,一切见于法律道德的事物,他们都无法理解。他只感觉那些大恶人们可怜,而且蠢,净做些害人害己的事。而他的父亲则这样的他自豪。
可在夏亚十六岁那年,他的父亲被抢劫犯杀死了。他得知这事后,立刻前去那抢劫犯家,在路途中愤怒的想将对方千刀万剐,可最终走到他家门口时,还是忍痛决定将他交由法律处理,他觉得自己和那些漠视法律的恶徒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这里。可当他打开门,却发现那个抢劫犯已经自裁了。
死在他旁边的,还有他病死的妻子,以及在襁褓中饿死的孩子。在夏亚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愣住了,腐烂的尸臭使得仇恨烟消云散,映入眼帘惨象让他只感到无尽的空虚与迷茫。
他听邻里乡亲说,这家人很勤劳……男人们很羡慕这家人能在算是飞来横祸的疾病中,挣扎两年半。他们觉得如果是自己的妻子染上,那自己也就顶多挣扎几个月,也就不得不随其而去。那种大病,前前后后治疗,大概需要花费一个银币左右,这是夏亚吃零食的价钱。
艾洛仍旧俯视着他,像是瞧出了某些倒影,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他或许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夏亚那份努力挣扎的姿态甚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