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安静了至少三十秒。
季明伟看过了所有资料,觉得这案子从法律层面上是真的无懈可击了，尤其他的当事人早年出国，去年年底才回来,真要告了连点同情分都没有。
不过他还打算努力一下,毕竟是自己客户不是，一分钱没要到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资历。
“毕竟是父母。”季明伟陈恳地说,“他们生了你，也把你养到了11个月才出国，而且你只要稍微帮一帮他们就行了,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这也是对你自己道德品质的一个提升。”
顾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以为律师里头不会有圣母的,而且你也说得太假大空了。我至于为了一声谢谢花这么多吗？我去找个陪聊,50块就能让他说一个小时的谢谢啊，而且还能挑声音。”
话虽然是跟季明伟说的,不过真正带入的是顾家三口人，这三人的脸色就没正常过。
虽然会客厅里都开着空调，但是什么空调都解决不了内心的燥热,这三人脸上都出油了,看着油光满面的，就算是那个才十八岁的青春美少女，看着也油腻了起来。
顾棠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那她肯定是要趁着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的。
当然就算这几个人反应正常,也说不过她。
但是这个时候打不仅仅省力，而且因为他们都不是正常水平，事后他们反应过来,肯定是会生出后悔当初没发挥好的的怨念来。
等于说一份攻击，两份伤害，这可真的爽。
“要么我借给你们一点钱？”顾棠挺诚恳地说了一句，“利息可以少一点，但是要还的。”
还个屁！
顾自强下一秒就掉坑了，“一千万！借我一千万！”
顾棠瞪圆了眼睛，显得有点浮夸，演技这中东西，其实就是演对方。
“那肯定不行，一千万你们还不起的。”顾棠抽了一张稿纸出来，“咱们来算算，强尼在新港大学当副教授，又是国外回来的，我记得你说过，刚入职年收入就能有50万，后来会越来越多的。”
“黛西在国际社区的高端私人医院当护士，一年也能有25万。”
“至于杰西卡……”顾棠看了她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你现在还是个吞金兽，而且未来七年也不会有收益的。”
“咱们按照十年来算，强尼的收入一年比一年高，后头说不定还能升教授，拉了项目收入就更高到了，咱们算你十年能赚750万。”
“但是黛西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她已经五十了，我想她最多再干五年就干不动了，护士还是挺累的，所以她算250万。”
“杰西卡——”顾棠再次看了顾岚岚一眼，“对不起，说了不算你的。”
“你！”顾岚岚气得鼓起了腮帮子，顾棠笑了一声，道“你是真的会，生气都生得这么可爱，从小练习的仪态吧？”
杨思思也看了一眼，嘴角略微往上翘了翘，是有点假，表情也太丰富太装了。
“爸爸妈妈能赚1000万，难道还不起你的钱吗？”
“因为还有你啊，你要回国读大学，未来七年没收入还得他们养你，他们自己也要生活，这钱就不够了。”
顾棠这个算法完全没问题，连顾自强都被绕进去了，十年后他六十，到时候肯定是没有现在有精力的，未来十年是他最后的黄金期了。
前头都是装的，顾棠想说的其实就这一句。
“诶呀，我又错了。我不能把爷爷的留给我的钱借给你们。爷爷连家里拆迁都不告诉你们，一分钱都不给你们，我要是借钱给你们，爷爷该生气了。”
“你爷爷都死了！”伍丽芬咬牙切齿地说。
“你回来也管我爷爷叫爸的，你就这态度？”顾棠冷着脸道。
顾自强把伍丽芬一拉，“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就是想糊弄人，你说了这么大一通，就是玩弄我们！你就根本不想借钱给我们！”
“借的，怎么不借，让我看看。”顾棠拿了手机出来，点开原主的个人账户。
“爷爷那儿有我十万，我上班三年多，也攒了五万多，我把这154724借给你们。不要利息，一分都不要，10年以后再还。”
侮辱性太强，加上顾棠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大，这戏弄人的感觉也出来了，顾自强气得想掀桌子，但是没掀动。
这个还是他自己的锅，他打的是个400多万的遗产官司，事务所能赚十万多，所以季明伟带他们来的是个比较好的会客厅，桌子是红木的。
顾自强没发泄出来，气得都要不会说话了。
伍丽芬忽然来了一句，“你就根本不会花钱！你三年攒了十五万？你一个打杂的，工资能有多高？”
她故意翻了个白眼，因为情绪激动，情感表达不是很到位，“你一个月就花一两千？给你一个亿，你也就是买个金斧头。”
“你这是激将法？”顾棠头一歪，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不过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一个亿呢，我总能找到适合我的花钱方式的。当然你们没有参与我的成长，我花钱也就不用你们参与了。”
一个多亿啊！
人着急的时候，做事就没什么铺垫，那是想起一出算一处。
顾自强道“你一定很恨你爷爷！他手里抓了这么多钱，居然还叫你过这中日子！你居然只考了个大专，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门，什么见识都没有，也没有兴趣爱好，什么才艺都没有——你难道不恨他。”
说实话，顾爷爷的生活是挺死板，连电影院都没去过的。但是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日子，老人家是这样的，原主心里是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不过回答是不能这么回答的，顾棠挑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下手，“你会恨一个给你留下来一亿三千万的人吗？”
顾自强更加直白的直接翻白眼了，他要被噎死了！
“你不能卖！”伍丽芬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进门的时候，你奶奶说那锁要传下去的，要当传家宝的，这是你奶奶用过的东西，你不能卖！”
其实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理，那套锁跟一亿多的财产比起来不值什么，但是不让她卖……稍微添点堵？
“为什么不能卖？这东西又不是奶奶的嫁妆，这是太爷爷当年收的好处费。再说我对文物又没什么研究，放在我手里就是生锈，不如卖给喜欢而且还有保存条件的人，这对文物来说也是一中保护——人真的不能太自私。”
“那你为什么不捐给博物馆！”顾岚岚自以为找到了攻击的点，张口就来了，“你应该捐给博物馆的！”
顾棠跟看智障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真会道德绑架。这样，你让你爸把他的一千万给我，我就把所有老物件都捐给博物馆。我也不多要，拍卖行估价是1500万往上，我吃点亏，你觉得呢？”
顾岚岚也不说话了。
“那就这样？”顾棠环视一圈，总结发言道“其实你们两个真的已经是成功人士了。手上有一千万，年过五十还能赚这么多，别总想着不付出就要有回报，你看，你对爷爷不好，爷爷不给你钱，你对我不好，我也不给你钱，这不挺正常吗。”
“都十一点了。”顾棠看了看表，“咱们散了吧，你们吃过饭就回去上班，下午被请假了，工资都不低，白白请假扣钱怪让人心疼的。”
这话其实也挺刺激的人，尤其是考虑到说话的人是个亿万富翁，这就更刺激了。
不过顾自强一家三口今天受得刺激已经够多了，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麻木，竟然连点反应都没有了。
唉……还是得徐徐图之。
顾棠拿了打印好的二维码出来，跟那张财产清单一起递了过去，“来把这个拿着，这是我的个人主页，以后我会学着花钱的，你们虽然没机会花这么多钱了，但是也可以提提意见，说不定我就采纳了呢？”
“是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参与感呢？”
参你xx！
顾自强的眼神再次凶狠起来。
不过顾棠没看见，她已经站了起来，跟杨思思道“拍卖行的事儿你帮我盯着点，我可能会卖一套房，到时候你帮我审核一下合同。”
“好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会客厅。
季明伟也站了起来，再次给这一家三口倒了水，然后很遗憾地说“对方遗嘱是公证过的，毫无破绽，我想你们就算是告上法庭，也没有法官会支持你们的主张的。所以……就这样吧。”
顾自强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头，含糊了两句之后，季明伟道“你们休息一下，这个会客厅早上没人用了。”
会客厅里只剩下顾家一家三口和尴尬的沉默。
顾自强想说话，但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伍丽芬也想说话，但是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自己是丧家之犬。
顾岚岚也想说话，但是……她还是很有眼色的，她爸妈明显不想听嘛。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激动的情绪褪去之后，顾自强有点饿了。
顾自强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伸手拿了桌上的一份清单还有一份二维码，道“我倒要看看，她这中见识，早晚被人把钱骗光，到时候不要来求我！”
伍丽芬第二个站起来，也伸手拿了桌上的一份财产列表还有二维码，阴沉着脸诅咒道，“我要看看她怎么花钱？精神世界空虚，就知道炫富，她早晚败光家产！”
伍丽芬也走了，顾岚岚跟着站了起来，伸手也去拿东西了，“我也要看看——”
等一下，她爸妈都出去了，她不用撂狠话了。
顾岚岚飞快把东西往她小包包里一放，心想要是她姐姐真的干出来用金锄头锄地这中事情，她是一定会狠狠地嘲笑她的。
顾棠的话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的。
虽然这夫妻两个早上出来的时候想的就是早点完事儿，下午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