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贺都志正在家里发脾气，他手上拿着报纸挥舞得哗哗作响。</p>
“怎么可能没有我！探讨我国的教育发展方向，我是都原中学的校长, 为什么不请我, 连顾棠那个贱人都请了, 这些人还想搞教育？酒囊饭袋，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是想搞女人才对吧！”</p>
楚玉原特别挺喜欢他越发地讨厌顾棠, 她虚情假意地安慰道：“你快别生气了, 你那书才翻译出来一半, 要么咱们分上下册出？”</p>
“不行！最近翻译的人多了, 不出整本如何显示我的水平！”贺都志坚决地拒绝了她。</p>
楚玉原又道：“你也别老在家里待着，没事儿去学校看看？”</p>
“不去！”贺都志又拒绝了她，“去学校干嘛？你没看他们新招的这一批学生，木讷跟树桩子一样，思想落后，就知道学习, 别的一概不管, 这样的学生又有什么用？”</p>
楚玉原成功把他怒气挑到最高值，这才又扫了一眼报纸上的配图, “诶呀！顾姐姐——顾氏这也穿得太暴露了，怎么胳膊腿都在外头露着？”</p>
贺都志冷笑一声, “她原先就不安于室, 和离当天就能去勾搭我小叔,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你看看这宴会名单，朱先生老婆才死，钟先生一直说想找个有文化的美妾, 你以为她是去干什么的？肯定是我小叔玩腻了她，她去找下家了。她就是没出息，想的永远都是男人！”</p>
楚玉原犹豫片刻，道：“其实我手上还有一张我父亲的名帖……要么我替你去看看？”</p>
贺都志刚想说我自己去，只是……他这张脸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万一被人认出来了都是麻烦，又要被顾棠冷嘲热讽，况且他现在还没有作品。</p>
贺都志道：“你万事小心，等我这本书翻译出来，一切就都好了。”</p>
楚玉原换了衣服，拿了名帖往季公馆去。</p>
顾棠这会儿是真的如鱼得水，叫那些原本就满心怀疑的人彻底倒向了她这一边。</p>
“那位贺校长说她是封建女子，就算成亲的时候是，这七年她就能学成这个样子……着实叫人敬佩。”</p>
“谁说不是，就算真的是封建女子又能怎么样？贺校长说成亲第二天他就出门了，他根本就没了解她。”</p>
“当初成亲，难道贺校长没同意？既然同意了，就别用这种借口，好像全程都是被人强迫的，叫人瞧不起。”</p>
“待人接物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跟谁都能说上话，你看她现在跟戴维斯神父谈笑风生，聊得居然还是什么侦探小说里神父是个高危职业，戴维斯神父居然也不闹，贺校长是真的拣了芝麻丢了西瓜。”</p>
“我记得夏先生出国的时候就是带了妻女一起出去的，若是这位顾女士当初跟着一起出去，肯定比现在还要耀眼。”</p>
“才二十三岁，比多数男子都要成功了。”</p>
贺凡昔听见这话，又高兴又心酸，他端了一杯果汁找到顾棠，“歇一歇？渴不渴？”</p>
顾棠接过果汁，“谢谢。”她现在觉得贺凡昔挺不容易的。</p>
从两人第一次在祠堂见面，已经是大半年过去了，凭借几次见面，尤其是他处理事情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他还是很干脆的一个人。</p>
贺家现在距离完蛋就是一线之隔，听说铺子关得就剩两间，收布也没什么人卖给他们了，还有什么二儿子卷了钱先跑路，贺夫人小中风口眼歪斜等等。</p>
这是只要稍微努把力，贺家立即就能完蛋的地步。</p>
可他还在自己身边待着，还露出几分鲁莽来……那就是真的要完。</p>
而且要完的不是她。</p>
贺凡昔轻轻一咳，道：“你看这些人，说是为了我国的教育事业，可是我听了一会儿，他们没有人在谈论教育事业，都在不停的交际，在寒暄，在拉关系。”</p>
“我知道……”顾棠叹了一声，“纸醉金迷就是这样，可跟以前相比，已经有进步了，最起码这个聚会的名义是教育事业，请来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教育界人士。”</p>
贺二叔没一点见外，完全不觉得他一个军阀也是顾棠口中的非教育界人事，他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消极了一些。”</p>
贺凡昔说完，小心看了顾棠一眼，又试探一句，“你看那个姓朱的，围着宴会上的女子转，连季局长正孀居的女儿都没放过。”</p>
顾棠反应有点慢，她忽然想到了她的事业问题。</p>
剪纸事业发展不错，已经彻底成了高端定制，一个月就接一个活儿。</p>
翻译事业突飞猛进，已经成了收入来源的大头。</p>
女子职业技术学校进展喜人，头一期五十人的名额已经收满了。</p>
可是玄学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后来她又接了几个单子，然而都是用心理学跟家装学知识解决的。</p>
那……她其实可以出本书反向吐槽，比方：如果遇见小儿夜惊啼哭，低烧不退，建议去看医生。</p>
她这一沉默，贺凡昔有点慌张，他又道：“朱先生的确不是良配。”</p>
顾棠想完了事儿，思绪也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就接了上去，“的确不是，他年纪太大了一些。”</p>
贺凡昔松了口气，顾棠把他这一顺的话想了一遍，这才明白他想说什么。</p>
有点好笑。</p>
顾棠道：“他年纪太大，那体力就不会很好，我如果要找自然是要找年轻力壮的。”</p>
贺凡昔眼神又热切了起来。</p>
顾棠故意又道：“我这些产业，总归还是要有人继承的，所以……我想要找个年纪轻的，一击必中，就不必天天纠缠在一起了。”</p>
贺凡昔眉头忽然一皱，只是想起那天的五个精壮男子，虽然可能年纪就二十出头，但是他们看着老啊。</p>
还没他看着年轻呢。</p>
顾棠又叹气，“……地位也不能太高，这样事后不会纠缠，免去跟我争孩子之苦，大家撕破脸皮多难看。”</p>
看着贺凡昔脸上表情变来变去，顾棠不由得笑了一声，轻声道：“有点热，我去露台吹吹风。”</p>
贺凡昔没跟上来。</p>
顾棠刚靠在露台上，就被人堵住了。</p>
是个看着二十出头，穿了一身暗红织金紧身旗袍的女子，她烫了时下流行的大波浪，头发抹了头油，柔顺的贴在头皮上，大红色的纯色让整个人都显得风情万种。</p>
“顾校长，谢谢你。”</p>
女子职业技能学校收的什么人，是顾棠自己定下来的，那面前这位女子是什么身份，就显而易见了。</p>
今儿这种场合，女伴是必须有的，不少知名人士虽然不休妻，但是正室嫡妻都在老家待着，找这类女伴就稀松平常。</p>
“恭喜你。”顾棠道：“你很快就能自己选择人生了。”</p>
这人嘴角一翘，眼圈一红，道：“顾校长，你要小心贺家的人，他们又要来恶心人了。您知道的……贺老爷有个叫嫣红的妾。”</p>
顾棠点了点头。</p>
“我早年跟嫣红是一处的，前几个月嫣红忽然送了消息出来，说要请人假扮被贺二老爷救过的女子，要上门报恩呢。”</p>
前几个月？“贺老爷还给钱了？”</p>
这人摇了摇头，道：“贺老爷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我听人说，他连嫣红都卖了，可是贺二老爷也是个人物，就算没收钱，也是有人愿意的。”</p>
“不必在意，贺家二老爷没那么心善。”其实她想说的是有点惨，就连她这头一个，都是假的。</p>
“您别不在意。”这人有点急了，“我听说那边的意图，还是想叫贺二老爷跟您离心的，说什么要上门之后偷点东西，然后反衬得您也居心叵测，想要贺家二老爷的钱财。”</p>
“我知道了。”顾棠这次认认真真的道谢，“你放心吧，我必定不能叫她们得逞的。”</p>
这人松了口气，冲她笑笑，背一挺头发一撩，又风情万种地出去了。</p>
顾棠原本就是来透气的，索性直接拉了个椅子，坐在露台边上吹风了。</p>
只是没坐五分钟，帘子一掀，又进来三个外国人。</p>
“怎么有人？”</p>
“不碍事的，这是顾，她虽然会英语，但是她又听不懂意大利语。</p>
“正好帮我们洗脱嫌疑。”</p>
顾棠心理一惊，脸上却是礼节性的微笑，冲那几个人用英语打了招呼，“你好。”</p>
三人操着口音极重的英语回应，还赞叹了几句她的美貌，这才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说起了话。</p>
顾棠手里拿着橙汁，目光落在小花园的喷泉上，没什么焦点，明显是在放松，她这一晚上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两个小时就没休息过，几个意大利人下意识就被她骗过去了。</p>
“这一次一定不能让贺再逃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