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p>
顾棠一路往村长家里去。</p>
这村子并不富裕, 正应了那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村民们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占便宜，怎么生儿子。</p>
顾棠记得原主死的那一年, 上头正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扶贫活动, 扶贫干部给每家发了四头仔猪让他们养。</p>
猪肉多贵啊, 仔猪养上六七个月，到100公斤以上出栏, 生猪出栏价格基本是每公斤35左右, 四头猪养起来就是一万四, 仔猪不要钱, 去掉成本能赚小一万了。</p>
可他们呢, 人家扶贫干部前脚走，第二天家家户户都吃杀猪宴。</p>
过了两个月，扶贫干部回访，一起的小姑娘都给气哭了。</p>
原主虽然勤劳诚恳，但是四个儿子没有一个随她的，脸上写得全都是贪得无厌, 目光短浅。</p>
原主上个月才分了手里的东西, 这个月他们就开始嫌她吃闲饭了。</p>
那前头他们小时候吃了几年的闲饭呢？要是能回到过去，顾棠觉得原主能亲手把他们溺死。</p>
所以顾棠一点没客气, 一路喊个不停，“老天爷啊, 你劈死这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混蛋啊！他们嫌我吃得多, 要喂我吃老鼠药啊！”</p>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长大, 给他们娶妻生子，拿钱给他们盖房子，现在他们把我掏空了, 我就没用了，他们就要把我踢出去！”</p>
“你们都小心点！东西都握在手里别分出去！不然早晚跟我一样！”</p>
“你们老刘家的贱种就跟你们爹一样没良心！早晚被你们儿子女儿有模有样学去，你们就不会老？你们老了跟我一样！”</p>
顾棠还特意绕了个路，总之基本全村就都听见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四个儿子的确没一个跟出来的。</p>
刘家的小院子里，他们一家人围了两张桌子吃饭呢。</p>
刘大满道：“娘这么喊着，咱们一家人的脸都给丢了个干净，你们也不管管？”</p>
刘二壮低着头吃饭不带停的，“怎么管？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娘，娘最偏心老四了，让老四去。”</p>
刘四良抬头看了一眼，“怎么去？让她把我骂一顿？然后你们都躲过去？想得美。三哥去，娘说生三哥的时候难产差点没过去，三哥最应该孝顺娘的。”</p>
刘三德撇了撇嘴，“我叫她生我的吗？要不是她生我，我说不定能投胎去什么大户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呢，哪儿至于吃块肉都得跟人抢。”</p>
“少说两句！赶紧吃饭！”赵艳艳推了把刘三德，“哪儿来那么多话，你要是不想吃了，去喂你儿子去。”</p>
刘大满冷哼一声，反正他们四个人呢，“那就吃饭！等村长来叫！”</p>
也没过多久，村长那边就派人来喊人了，“刘大满！村长叫你们哥几个去他家一趟！你们也是，好好的娘不要，她能吃多少？闹到村长哪儿，你们都不嫌丢人！”</p>
刘大满打头出来，“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年景不好，我娘还要养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们家还有个小子要养呢，我四弟也才二十一岁呢，也不能叫他饿着不是？”</p>
“我娘那个人——”刘二壮从路边拔了个草剔牙，道：“上个月才把东西分给我们，这是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呢，怕我们不孝顺，特意闹出来想听我们哄她，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放心。”</p>
五个男人，一个走得比一个块，很快就到了村长家里，进门刘大满就道：“娘，赶紧跟我们回去，村长不忙吗，为你这点破事。”</p>
顾棠冷笑一声，跟村长道：“你看看，他们就着态度，我没说错吧？东西没分给他们之前，他们可不这样。”</p>
村长眉头一皱，道：“你们买耗子药干嘛？”</p>
“还能干嘛？”刘二壮道：“药耗子呗，不然呢？”</p>
“家里有耗子。”这是刘三德说的。</p>
顾棠又跟村长道：“瞧见没有，我没骗你吧。不信你再把我们左邻右舍的都叫来，看看谁家有耗子。”</p>
顾棠的视线又转到她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身上，“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从正当间儿闹耗子的，你们还是太年轻，编都不知道怎么编。”</p>
“娘，家里是真的有耗子，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我们都听见了。”刘四良委屈道。</p>
村长磕了磕他的长烟筒，道：“你们把耗子药拿来，放我这儿，我给你们保管。”</p>
顾棠又道：“我再问一句，家里还有吃的吗？”</p>
“有有有！”刘大满急忙道：“都给您留着呢。”</p>
顾棠转头看着村长，“劳您大驾，跟我一起回去看看？”</p>
刘大满顿时就开始冒冷汗了，家里还有个屁！他急忙又补救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孩子们还没吃呢，回去给您单做。”</p>
“回去个屁！”顾棠直接就暴起了，声音大到这一前后左右好几家都能听见，“家里有猫有狗有鸡有兔子，你跟我说怎么闹耗子？村长，你也看见了，我四个儿子各个都说闹耗子，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他们四个商量好了，嫌我是个累赘！想要我的命！我这还能回去？我早晚送命！”</p>
“娘，我——”</p>
“你给我闭嘴！”</p>
“大晚上没有我的饭，我养你们的时候从来没叫你们饿过肚子！不管年景好坏，吃的都是紧着你们四个来的，如今到好，我也不说你们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们心里但凡有一丝你们的老母亲，我何尝要找村长给我撑腰！”</p>
“那个家我是不能回去了！我怕被他们害死！今天我话放这儿，地和房子我不给他们了，我要收回来！”</p>
“娘！”</p>
“娘！”</p>
顾棠头一偏，不说话了。虽然说要把东西要回来，但是她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前头分东西为了一碗水端平，那是请了人专门分的，去镇上过了正式的过户手续的，她还签了字按了手印。</p>
她大概能要回来的，就是原先老刘家的一块宅基地，上头还有个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别说自来水了，连电都没有。</p>
那也比跟这些人强。</p>
“娘，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四个兄弟里头唯一职高毕业，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刘四良皱着眉头开口了。</p>
“那小狗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他娘张寡妇守寡三年，忽然生个了儿子，还给难产死了，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养他干嘛？”</p>
“我怎么不能养他了？去年我上山挖蘑菇，要不是他拉我那一下，我现在都得成骨头，你们这种人，怪不得恩将仇报，你们心里就是黑的！”</p>
“娘！”刘大满不耐烦道：“原先你自己的粮食，你怎么用我们不管，可现在你都是我们养的，年景不好，你大孙子明年就要去镇上上初中了，我们得攒钱给他读书！”</p>
反正大哥开口了，刘二壮立即跟了上去，也道：“我生了两个孩子，两张嘴要养呢，娘你也体谅体谅我。”</p>
刘三德道：“我们家良才五岁了，明年该要上小学，良才聪明，我想送他去镇上读书。”</p>
刘四良飞快跟上，“我这都结婚两年了，慧兰还没怀上，我想攒点钱带她去医院看看。”</p>
“行。”顾棠点头，“我知道你们都困难，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没钱可以，我去镇上告你们，小时候我养你们了，现在你们就得养我，去年老齐头不是把他几个儿子告了，法院判了赡养费一个月八百，你们四个人分，一个人每月给我两百就行，也不多是吧。”</p>
“娘！这多丢人！我们是缺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喝，你要这么对我们！”</p>
“你这是要丢人丢到镇上去！明年你孙子就要去镇上上课了，你也不为你孙子想想！”</p>
“你这是要人戳我们老刘家的脊梁骨！”</p>
“娘！我们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就为了个寡妇生的杂种这么对我们？”</p>
顾棠看了看村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觉得我们还能过到一块去？”</p>
“村长！这是不能这么办。”</p>
“我娘我们不孝，我还说我娘不慈呢！”</p>
村长狠狠地敲他的长烟杆，恨不得把前头烟锅都给敲下来。他当村长也是有“指标”的，若是村子一年都和和美美的，那他的评价也会高。</p>
若是闹个什么大事儿出来，那他也得该批。</p>
再说他们屏兴村原本就穷，这么一搞他还得写检讨，在一群年纪不到他一半的娃娃面前念！</p>
“都给我闭嘴！”村长来了下狠的，直接把他的长烟杆给敲断了。这么一来村长心情更不好了。</p>
“你娘对你们尽到了抚养义务，你们就对她有赡养义务，不给老人吃饭是虐待，是犯法的，是要进局子的！你们想进局子？”</p>
“没有，我们哪儿能啊。”</p>
“你是村长我是村长？你们再不闭嘴这事儿我不管了，明儿我就送你娘去镇里，叫镇上的警察来抓你们！”</p>
刘家四个兄弟嗯嗯啊啊几声，“我们都是我娘亲生的。”</p>
“还有，你们用耗子药吓人，也是犯法的！耗子药我没收了，一会儿就给我送来！”</p>
村长打了刘家兄弟五十大板，又转头冲着顾棠道：“你也是！我告诉你，你分出去的田地是在政府部门备案过，村委会一致通过的，由不得你反悔，那东西已经不是你的了！”</p>
刘家四个兄弟对视一眼，嘴角都是一翘。</p>
顾棠不管那么多，她直接就喊了起来，“我分给他们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想要我的命啊！要是知道这个，我怎么能把东西留给他们？你别骗我！我看过中央台的普法栏目剧的，要是他们害了我，他们是没法继承遗产的！”</p>
“怎么就又遗产了？这跟遗产没关系！”村长头都开始疼了，村里就好为钱财起争执，他学相关法律法规的时候也是一个头赛两个大，现在跟人解释更是不耐烦。</p>
“你想出来住，可以，现在你住的地方是他们四个兄弟的宅基地，你得搬出来，你去你们家老宅住。”</p>
顾棠故意沉默下来，刘家四个兄弟有点得意，互相对视一眼，刘大满虚情假意道：“娘，那老房子漏水，现在住不了人。等明年开春了，我们几个给你修修屋顶，你要是想我爹了，或者想躲清静的时候，你再去住两天。”</p>
“是啊。那屋子里头都是灰，家具都朽了，想住也得好好收拾才行。”</p>
“你去那地方不是受罪吗？人家又要戳我们脊梁骨了，娘，你也为了你几个儿子想想。你把我们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人骂我们的？”</p>
刘家四个兄弟一言一语假意安慰她，言语却都是得意。明显是觉得这次把她压下去，以后可不就任凭他们说了算了？</p>
顾棠猛地捡起地上那半截烟杆，用力就抽了过去。刚才这四人得意，越说越靠近，冷不丁地被顾棠来这么一人身上来了两下，谁都没躲过去。</p>
这会儿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大家穿得都不厚，顾棠又是冲着露肉的地方去的。烟杆断面也有几根刺的，这么一下，就都见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