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是安静。</p>
顾棠说完就看着贺然雪, 等着她的回应。</p>
品德高尚的人在面对艰难的时候，会激发出前所有为的斗志跟激情，会勇往直前跟一切困难作斗争。</p>
但是贺然雪显然没有这样的操守。</p>
从上辈子贺然雪一路的选择, 不难看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表面上会柔弱的哭, 但是本质只有自私跟狠毒。</p>
除了她自己, 别人都不算人。</p>
甚至所谓的活下去，也不过是她为了掩盖自己内心凉薄找的借口而已。</p>
所以顾棠猜她会继续狡辩, 会继续不见棺材不落泪。</p>
“然然……”贺然雪又叫了一声, 眼泪吧嗒吧嗒一滴滴往下掉, “我看见你被他们拖走了, 我真的很害怕, 我躲在屋子里动也不敢动，听到外头渐渐没了动静，这才想出来找一找你。原来你……脚扭了吗？”</p>
“不是的。”顾棠面无表情，更加不会刻意装出来柔弱。</p>
“他们发病的时候，你跟我往山上跑，之后我脚扭了不能动, 你下来说要找人帮我。”顾棠扫了一眼杨冠斌, “几点了？”</p>
“三点多。”杨冠斌也收了嬉笑的表情，认真的说。</p>
“九点多出事, 到现在六个小时了。”顾棠问贺然雪，“你在房间里待了六个多小时？你还听见他们把我拖走了？”</p>
贺然雪不敢点头, 她觉得顾棠太过自信, 让她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后手。</p>
顾棠道：“这些人发病的时候, 会咬人会喝血，要吃生血肉，扑人就跟狗扑肉骨头一样。我猜他们是能感应到人体活动的, 你们看看贺然雪的房间门口，连一个血手印都没有？我很好奇，那些人为什么会放你呢？总不会是因为你有毒吧？”</p>
贺然雪慌忙道：“不是的！我中间换了房间，我还去找过你，但是没找到……”</p>
顾棠耸了耸肩，“所以你中途还出来过。你们觉得呢？”</p>
岑长栋眉头紧锁，把那半个烟头又点燃，狠狠抽了两口，看着杨冠斌，厉声道：“顾声给你发的消息，他究竟是怎么说的！”</p>
杨冠斌把手机拿出来，调出顾声的消息，还有下头那张照片。</p>
【我妹妹也在庆岚城，距离干休所大概不到七公里，就在凝云山下，凝云路7号，滨上度假村。如果可以，你们能不能顺便去接一接她。这是她的近照。谢谢你。】</p>
岑长栋脸色更不好了，“你不认识他妹妹，你就不知道问一问是哪个？”</p>
“我——顾哥平常话都不多的，他都用了‘如果可以’，‘能不能’，他真的是很担心了。”杨冠斌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两下了，道：“我小时候——啊不，我见过小时候的顾妹妹，但是真的女大十八变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再说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冒充——”</p>
他面色不善看了贺然雪一眼，显然也觉得她是假的了。</p>
顾棠扫了一眼，“我手机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证件应该掉在山上了。这是我发在朋友圈的合影。等信号恢复我可以登录上去让你们看看。”</p>
贺然雪越发的紧张了，“我……我觉得应该把她也带上，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我哥哥不会见死不救的。”</p>
顾棠似笑非笑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应该把她带上，多带一个人应该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的负担吧？等到了基地，让顾声自己看看，哪个才是他的亲妹妹。”</p>
贺然雪明显松了口气。</p>
虽然第一时间就揭穿了贺然雪，但是顾棠并没有打算把她扔下，原因也很简单。</p>
去第二基地的路上，贺然雪觉醒了空间异能，这些人带着她去基地，一路上肯定是要各种补给的，但是他们的补给，是只取自己要用的东西，把剩下的东西给其余逃难的人留下来。</p>
毕竟陡然间大乱，不管是秩序还是生产的恢复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有些东西是用一点少一点。</p>
但是贺然雪就不一样了，她打着要见识、要锻炼自己，要坚强的名号跟着一起进去各种仓库，超市，能拿走的东西绝对一件不留。</p>
上辈子她靠着这一路收集来的物资活得无比滋润，能跟人里应外合端掉了第二基地，靠着的也是她的空间异能，偷渡了不知道多少□□进来。</p>
可以说死在她手上的人，除了第二基地的一千多万人，还有无法统计的逃难的人。</p>
这样的人，与其把她赶走，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毕竟异能觉醒不容易，她虽然人自私了一点，但是作为研究对象，自不自私又有什么关系呢？</p>
“行！”领头的岑长栋很快下了决定，“两个都带走，你去拿喷雾跟绷带来，给她把脚腕缠上。你们出去准备车，这两位——”他略一犹豫，道：“脚崴了的这位上二号车，先发现的这一位上四号车。”</p>
顾棠也没客气，道：“再去冰箱里给我拿几个冰袋出来。你们要是带了酒精炉，不如把冰箱里的冷冻食品也多拿上一些，毕竟现在停电了，这些东西也放不了多久了。”</p>
这个态度就比贺然雪红着眼圈委委屈屈要让人舒服太多了。</p>
杨冠斌很快凑了上来，赔罪一样笑眯眯地说：“是我没问清楚，我帮你包扎？”</p>
“可以。”顾棠伸了脚出来。</p>
杨冠斌拿了没有什么标志，明显是内部特供版的跌打损伤喷雾过来给她脚腕上喷了不少。</p>
“有点刺激，但是效果是好的。”杨冠斌道：“才扭的脚不能揉，等明天晚上我再给你把淤血揉开，很快就能好。岑哥！再拿瓶白酒！要度数高的当药酒用。”</p>
“谢谢。”</p>
“然然，我帮你包扎吧？”贺然雪咬着下唇过来，怯生生地问，“你脚腕肿成这个样子，一定很疼吧，我一定不会弄疼你的。我的确是对不起你，你应该恨我的。我……我躲了那么久都没有去找你，你一个人在山上很害怕吧？”</p>
杨冠斌不太高兴，手下动作也稍微慢了些。</p>
顾棠瞥她一眼，“大可不必。你是专业人士吗？你学过紧急包扎吗？你知道要包多紧才能不影响血液流通，还能兼顾固定伤口吗？你知道脚腕应该用环形包扎法还是用蛇形包扎法吗？”</p>
贺然雪不说话了，“我……我哥哥从来不让我知道这些，我想他可能是因为想让我轻轻松松的生活吧？”</p>
顾棠毫不客气笑了一声，“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呢？不让你多学点东西，反而让你什么都不知道？谁家正经哥哥是这么当的？”</p>
进来院子找她的一共就五个人，岑长栋带着个小兵去征用物资，杨冠斌给她固定脚腕，剩下两个一边警戒，一边窃窃私语，“听说顾声原先是文西军区军事总比武第一名，他妹妹这样我是不太信的。”</p>
“是啊，岑队在还在怀念他呢，总说他当初退伍就是脑抽了。”</p>
贺然雪又抿了抿嘴，“你喝水吗？我给你拿瓶水吧？”</p>
杨冠斌忽然开口了，“我用的是八字形包扎法，这个最适合踝关节。包扎的时候要露出脚指头，以观察血液流通情况。”</p>
“听见了？”顾棠扫了一眼贺然雪，“去给我拿双拖鞋来，我这样是穿不了鞋了。”</p>
杨冠斌又道：“你这扭得不是很厉害，这几天注意休息，一周应该就能好。”</p>
很快大家就都准备好了，岑长栋写好了征用通知单，放到了老板的房间里。</p>
看见这个，顾棠越发的痛恨贺然雪了，原本该是共患难的时候，她干了什么？</p>
她连老鼠屎都不如。</p>
上辈子岑长栋后来被边缘化，想必也是因为他去过的几个秘密仓库跟被老鼠洗劫过一样干净。上头应该是怀疑他泄密了。</p>
这么好一个人，就被贺然雪连累了，到死都没洗脱冤屈。</p>
顾棠拄着树枝站起身来，又指使贺然雪，“我的包呢？我的衣服呢？”</p>
贺然雪又回去屋里给她找东西。</p>
杨冠斌看着她手上那两根树枝，道：“我记得路上有个医疗器械店，一会儿去给你找个正经拐杖去。”</p>
几人收拾好东西，顾棠拄着管着，贺然雪拿着两人的包跟在后头，一路出了度假区。</p>
旅游区的路都修得特别好，顾棠一出来就看见四辆越野，远处还有一辆军用卡车，旁边还站着两男一女一共三位头发花白的人，想必就是这次要接的专家了。</p>
“走走走！”一出来岑长栋就开始催促，“已经四点了，没有电就没有路灯，更加没有导航，天黑没法赶路，白天的时间一分钟都不能耽误。”</p>
这一群十五个人，有军方也有安保公司，而且这公司还是退伍兵组成的，听见岑长栋这么说，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有序的上了各自的车子。</p>
杨冠斌还在招呼顾棠，“你上二号车，我开车，你做副驾驶，你把脚翘起来，我给你去拿个毛巾垫着，千万别窝着，不利于血液循环，也不——”</p>
“凌朗原！”外头忽然传来岑长栋一声厉喝，“你干什么，赶紧上车！”</p>
“队长……”凌朗原眼圈都红了，嘴皮子哆哆嗦嗦的，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我刚才被人咬了。”</p>
他把迷彩服的袖口撸了上去，胳膊上有个咬出血的牙印，跟一般的伤口不一样，这个不仅在渗血，这个还在往外渗发黄的组织液。</p>
“队长，我已经想咬你了，我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凌朗原哭丧着脸，眼里有泪，不过转着转着还是没掉下来，“你们赶紧走吧。”</p>
他把身上的装备一一卸了下来，给岑长栋敬了个礼，“队长保重！”</p>
“你——”岑长栋也红了眼圈，“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要气死我！”</p>
“队长。”凌朗原露出个带着泪痕的笑容来，“我其实一直都挺不听话的，我业务水平不高，我还挺笨，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但是……队长，你动手吧。”</p>
周围一片安静，不少人都红了眼圈，没人说话。</p>
“朗原……”岑长栋拔出枪，缓缓地推开保险，“我会记住你的。”</p>
顾棠二话不说，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就往岑长栋背上砸了过去。</p>
岑长栋是什么人？他自然不会被矿泉水瓶子砸得踉跄，更别说擦枪走火了，再说顾棠也没用多大力气。</p>
“哪个不要命的偷袭我！”岑长栋转头，这边就站着顾棠跟杨冠斌，杨冠斌一脸震惊，手上的车钥匙都掉在了地上，那就只有——</p>
顾棠拄着拐杖就过去了，“我哥说你是死脑筋，你真的是死脑筋！你带出来的人都跟你一样是憨憨！”</p>
“什么丧尸？”顾棠站在凌朗原面前，“你死了没有？你还有理智没有？”</p>
凌朗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啊，不对，我是说我还没死，但是我特别想喝血，我还想吃生肉。”</p>
顾棠转头看着岑长栋，“你现在开枪就是杀人！”</p>
岑长栋当然也是不愿意开枪的，他道：“他很快就会失去理智，他很快就不是人了！”</p>
这话嘶吼出来几乎用了他所有的力气，明显是在说服自己。</p>
顾棠道：“这还是第一次发病吧？你们说是丧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变成‘丧尸’吧？”</p>
岑长栋点了点头，“我们是凌晨接到通知，去干休所接人，并且护送他们去第二基地的。”</p>
“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是丧尸病毒？你是不是电影看太多？以为这是生化危机！”顾棠继续道：“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除非这是人造的。”</p>
“你可不敢胡说！”岑长栋怒道：“怎么可能是人造的？”</p>
“那不就结了。”顾棠站到了凌朗原面前，“你被咬了多长时间？”</p>
凌朗原道：“大概三个小时……”</p>
“你的体温有下降吗？你是什么时候对生血肉有感觉的？你最想吃谁的血肉？最不想吃谁的血肉。”</p>
凌朗原愣住了。</p>
旁边那三个生物方面的专家也走了过来，道：“我们认为应该保存他的血样，到实验室做进一步的分析。”</p>
原主大学学的就是生物技术，顾棠继续道：“你被咬了一口，三个小时就开始病发，又明显是神智方面的问题，蛋白质透过血脑屏障的限制非常大，那证明这种病原体能透过血脑屏障。”</p>
三个专家在一边点头。</p>
“三个小时就能有症状，要么人体对这种病原微生物极其产物非常敏感，要么这种病原微生物可以利用人体的酶，并且其基因组非常小，基因组小跟能透过血脑屏障也是能相互印证的。”</p>
顾棠抓着他的手，“脉搏跟常人差不多，体温也没有明显变化。你完全没有要死亡的迹象。”</p>
凌朗原到现在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抿了抿嘴，“我最想喝的是你的血。”</p>
“不可以哦~”顾棠白他一眼，“现在没有人知道这种变化到了最后会是什么样子，你愿意记录这种变化，为国家提供第一份实验数据吗？”</p>
“一边去。”岑长栋没好气的瞪了顾棠一眼，“杨冠斌呢！你说照顾她，你就这么照顾她的？她一只脚在地上站了多久了？这么热的天，还不赶紧扶到车里去。”</p>
“哦！”杨冠斌急忙跑了过来。</p>
岑长栋站在凌朗原面前，严肃道：“我希望你能保持信念，坚持到最后一刻，国家和人民不会忘了你！”</p>
岑长栋给凌朗原惊了个礼，凌朗原饱含热泪也回了他一个，“报告队长，我可以！我愿意为祖国流尽最后一滴热血！”</p>
顾棠松了口气，这些人的身体素质都很好要，只要坚持过三天，这人就能活下来。</p>
“咱们得先去医疗器械公司，得有抽血装置，血样管，还得找个精神病人穿的防护服把他绑起来，用绳子太勒了。血压血糖脉搏都得时刻监控。”</p>
“还得有个车载小冰箱保存血样。”</p>
“还得有录音笔，你们谁先给他个手机，让他先自述身体的一切变化。”</p>
“我的血也得抽一份，他说最想喝我的血，那我的血里一定得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没有的，对了我才扭了脚，这个记上，我血液里的炎症因子一定比别人高。”</p>
“谢谢。”岑长栋忽然走到顾棠身边，大声的道谢，还冲她敬了个礼。</p>
顾棠原本还在一条条数注意事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回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同样也是一声，“谢谢。”</p>
岑长栋的眼圈似乎有点红，他急忙转过头去，“赶紧上车！先去我们来的路上看见的那个医疗器械公司！”</p>
顾棠看都没看后头的贺然雪，直接上了车子。</p>
杨冠斌道：“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p>
“我一开始只想让他活下来，后来其实是急中生智，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最后的变化会是什么。说不定他能活下来呢？”</p>
杨冠斌被她鼓舞了，“你放心，我们都能活下来。”</p>
他忽然又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你拿瓶子砸队长的时候，差点没给我吓死，我差点直接就跑了。”</p>
车队一路到了医疗器械公司，这一路经常能看见鲜血，马路上还有不少直接撞得变形的汽车。有些人开车的时候直接发病，撞得头破血流晕了过去。</p>
这种灾难，永远是人越多越惨烈。</p>
顾棠留意着路两边的楼房，有些窗户里头明显有动静，但是没有人敢发生，都在家里躲着。</p>
车子停了下来，顾棠借口下车透气，又让贺然雪来扶着她。</p>
岑长栋手里一顿，语气里带着点叹息，“你说得对。”</p>
贺然雪已经处在被所有人都排挤的地步了，没人觉得她是顾声的亲妹妹，她语气有点奇怪。</p>
“有用吗？”</p>
“有用！”顾棠看着她，“现在人员流动这么频繁，多少人天南海北的工作、旅游，多少人都不在家乡，我们对别人的父母好，对别人的子女好，这份感恩也许能隔着时空还在自己亲朋好友的身上。”</p>
贺然雪心中一声冷笑，脸上却是关心，“然然，你真的好善良。不过我觉得还是把物资都收集起来，由国家由军方统一分配更好呢。”</p>
前头正搬运东西的人回头看她一眼，“你觉得我们这四辆越野车，一辆大卡车能放多少东西？”</p>
顾棠握了握她的手，“你可别替国家做主了，你没那个资格。”</p>
这些人又有力气又有纪律，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用的东西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