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顾棠就飞到了港城，彭先生亲自来机场接她。</p>
“我是彭铭满。虽然早就听乐先生讲过你的年少有为，但是我着实没想到顾小姐真的这样年轻。”</p>
能管乐倚其叫乐先生, 证明这两人基本上平等的关系, 乐倚其已经七十多了, 彭先生也没年轻到哪儿去，头发全白, 虽然看着精神还好, 不过背也有点驼了。</p>
这人表情丰富, 言语中透着风趣, 顾棠自然也不会太严肃, “我也没想到港城竟然还有人敢跟彭先生打赌。”</p>
这恭维让彭铭满很是满意，他毫不客气大笑了两声，只是笑着笑着又有点发愁。</p>
“现在珠宝生意不好做，我们都在寻找新的出路。顾小姐知道LNG船吧？”</p>
“知道，超低温运输液化天然气的。”</p>
“嗯，这几年LNG船很是火热, 普通的LNG船造价超过两亿美金, 纯手工焊接，工期至少两年, 现在市场是供不应求，几家造船厂的清单都排在了十年后, 卖出一条至少能赚一千五百万美金, 出租的价格是每天6~8万美金。”</p>
“我看上了范氏船行的LNG船的项目, 这次他们放出来的份额是25%，分成五个5%，也是为了不要让任何一个投资者独大。这些份额没有投票权, 只有分红权，我手下的人算了一下，时间越长回报率越高，十年内回报率就能超过50%，这个项目我志在必得。”</p>
顾棠点了点头，“所以这次入场的有很多家？”</p>
彭铭满点了点头，“不瞒顾小姐，我们彭氏在珠宝行业虽然是前三，但是在造船业还是新手，范氏放出来的份额，很多都是有意向的，是对造船业有帮助的行业，我们珠宝业对造船业提供不了除了金钱上的任何帮助。”</p>
彭铭满叹了口气，道：“这点我也能理解，还有什么零售业，服装业，除了三份是有意向的，我们剩下大概十二家企业，竞争剩下的两个位置。”</p>
“所以我们十几家商量了一下，也找人给范氏船行递过话了，比拼财力我们不相上下，我们也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抬价，LNG船是纯手工焊接的，工人的心态很重要，这种略玄学的东西……那就比一比运气。”</p>
彭铭满停了下来，顾棠道：“能叫彭先生舍弃了自家的师傅，转而向我寻求帮助，这次是暗赌？不开窗没有高光手电，纯粹的刚开采的原石，外头包着不是石皮，而是石壳？”</p>
彭铭满越发的满意了，“顾小姐说得不错。比的虽然是运气，但是不限制请外援，毕竟谁都没法当光杆司令，能请来高手，也在考察的范围之内。”</p>
顾棠松了口气，道：“我在飞机上还在想，如果彭先生是跟友人打赌玩笑，我就要把赢的范围尽量控制在1.5倍以内，毕竟我是有职业道德的。如果叫主顾从打赌变成争斗，最后伤了和气，对我的名声也不好。”</p>
这番话说得太自信了，彭铭满唏嘘一声道：“我现在对顾小姐越来越好奇了。不瞒你说，港城的大师不少，我去找了好几个，没人敢跟我打包票的。”</p>
顾棠道：“我猜他们也没人能算出来乐先生的马厩要塌吧？”</p>
“哈哈哈哈！”彭铭满大笑起来，“当初被乐先生请教过的青大师跟无心大师已经闭门谢客了。”</p>
车子一路到了彭铭满的半山别墅，彭铭满要了她的护照，道：“这次直接去瓦城矿区，我们一起办商务签证更方便。”</p>
虽然顾棠也是做过珠宝大亨的，但是直接出国去矿区挑东西还是第一次，她道：“您可以一定要带够保镖。”</p>
顾棠特别自信，带得彭铭满心情也很好，他笑道：“顾小姐放心，至少十二家，是一起去的。现在那边也都是做得正经生意，出事也不利于他们场子的名声。”</p>
顾棠又问：“两百万本金，几天？要是没有限制，我们可以当场解石，卖出去继续买进。流动产生价值。”</p>
“两天。顾小姐是真的不像玄学大师。”彭铭满赞谈了一句，自己先笑了起来，“顾小姐是新时代下的玄学大师。”</p>
顾棠道：“那我希望彭先生做好心理准备，当初您说的要把所有收益都捐给慈善机构，我也是看重这一点才来的，希望彭先生千万不要反悔。”</p>
她是真的自信。彭铭满笑着出去了，还给顾棠派个司机，“如果顾小姐有兴趣，也可以去港城逛一逛，山顶上的景色不错，我们后天出发。”</p>
顾棠当然是要去逛了，她不仅逛了，她还买了不少东西，拍了很多标志性建筑的照片，回去精挑细选发在了朋友圈。</p>
“新老板真的好，出差全包，后天出国。”</p>
李菲菲看见这个，手里死死捏着手机，气得好久没说话，她给宫金明打了个电话。</p>
“金明，不用找人了，我棠棠姐姐又找到工作了，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我真替她高兴。”</p>
要说装，没人能比得过李菲菲了，她声音欢欣雀跃，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就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为我棠棠姐姐骄傲。</p>
宫金明声音沉了三分，他才用手段让顾棠事业，正觉得这人已经掉在了泥里，他正想等着这人再沉一沉，等她没力气反抗了，就可以去踩两脚了，也好要她知道李菲菲不是她可以嫉妒的对象，这人就又起来了？</p>
“哦？”宫金明连掩饰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反问道：“她找到什么工作了？”</p>
“不知道。我看她发了朋友圈，她现在在港城，买了不少东西，明天还要陪着出国。”</p>
宫金明冷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她大学学的什么？她要是真的有本事，公司又怎么会开除她？她找的是正经工作吗？”</p>
“金明！”李菲菲的声音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电话里还能听见她拍拍胸口自我安慰的声音，“我棠棠姐姐不会走歪路的。”</p>
她都二十七了，一把年纪什么闪光点都没有，长得老还不注重保养，说她三十岁都有人信，哪个有钱人品味这么奇葩？</p>
除非是有特殊爱好的。</p>
李菲菲充满恶意的设想了一下顾棠的凄惨处境，心情好了很多。</p>
“你别跟她太过接近。”宫金明声音里有点阴冷，还有点不甘，“她这种人，看不得别人比她好，自己又不努力，连你都要嫉妒。这种人我看得多了，无一不把周围的人拖进深渊。”</p>
“宫金明！”李菲菲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这是我姐姐！”</p>
“菲菲。”宫金明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觉得对她亏欠良多，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你家里人为什么都喜欢你不喜欢她？那肯定是她有问题的。事情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她要负主要责任，你唯一的错，就是太讨人喜欢了。”</p>
李菲菲轻笑了一声，“金明~”随即语气又严厉了起来，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金明！你不能这样说她，你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p>
“你仔细想想，你姥爷多么开明的一个人，又不重男轻女，要是你表姐真的有本事，但凡有那么一点点上进心，你姥爷又怎么会不在她身上投资？你想想你家里的长辈，就连她父母都不喜欢她。”</p>
李菲菲没精打采嗯了一声，宫金明又道：“行了，咱们别说她了，你今天不是去国家音乐学院了吗？怎么样？”</p>
一说这个，李菲菲立即兴奋了，“今天有彩排演出！他们要去维也纳的音乐大厅办仲夏之夜主题音乐会，就在七月！今天他们在学校演奏了开场曲，阵容太豪华了。”</p>
“季溪离、霍丛修、盛辞明还有郁生雪，他们合作了一首开场曲，我听人说这次音乐会有两个小时，除了经典名曲，还有霍丛修新做的交响乐，我真的好想去啊！他们今天就演奏了一首曲子看看效果，剩下的都只能现场听了。”</p>
李菲菲是真的想去，而且这个票是真的不好卖，音乐大厅一共两千张票，想去的人太多了，这都是国家音乐剧团的顶梁柱，不是有钱就能看见他们的。</p>
所以李菲菲表现的很是激动，说不定宫金明能有办法？</p>
“我还拍了好多照片呢，就是离得太远，有点模糊。你不知道，季溪离的钢琴弹得太好了，该丝滑的地方连续性非常好，该跳跃的地方一个个音之间都能感受到停顿，我这辈子是达不到这样的成就了，他是真正有天赋的人。”</p>
就是宫金明再喜欢李菲菲，他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你好好练习，总有一天能跟他一样的话来。</p>
这就不是一个水平的，这么说明摆着就是羞辱人，没人比得上季溪离。</p>
“还有盛辞明也好棒！他的小提琴拉得越来越好了，郁生雪的歌声也超级棒！你不知道，话筒距离她脸足足一米，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声压让人头皮发麻！天哪，这些都是神仙！”</p>
李菲菲说着说着，语气就落寞了下来，“还有霍丛修……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作曲家和指挥家。我好想读他的博士啊，可是太难了，我这种只有匠气没有灵气的人，一辈子都够不到那样的高度吧？”</p>
“菲菲，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去问问，说不定咱们能一起去听演唱会呢？”</p>
李菲菲笑了一声，道：“事后肯定会有蓝光碟出来的，1700个座位，300张站票，太难了。”</p>
两人又说了几句，互道晚安之后是每天都有的“你先挂”，“不，你先挂”，“还是你先挂”，“我真的挂了”的无意义对话。</p>
等两人一起数了一二三挂了电话，李菲菲的脸色沉了下来，从今天拍的照片里找了几张较为清楚的发到了朋友圈，“国家音乐学院真的太棒了，我今天看见了钢琴家季溪离，指挥家以及作曲家霍丛修，小提琴大师盛辞明，还有歌唱家郁生雪，迫不及待想去上学。”</p>
发完这个，她又去给顾棠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棠棠姐姐加油！工作来之不易，这次一定要好好干哦~”</p>
看着是鼓励，其实是在暗示顾棠上份工作没好好做。</p>
顾棠自然是看出来的，她回了一条，“其实还好，是人家主动找上门的，盛情难却。等你做到业界知名，你也会跟我一样的。”</p>
顾棠敢发誓，她一句谎话都没说，但是李菲菲不相信啊，她差点都想问“你这么牛逼，你上份工作是怎么被人辞退的”。</p>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这话说出来她的形象就不完美了，李菲菲耐着性子，回道：“我棠棠姐姐真棒！”</p>
顾棠冷笑一声，她都能隔着屏幕看见李菲菲不甘心的表情，从小到大，就因为原主性格直率，有一说一，遇见李菲菲这种人简直是被坑得死死的。</p>
现在换了她，李菲菲吃了好几次亏了吧？生了好几次气了吧？</p>
不过不用担心，李菲菲会一直吃亏，一直生气的。</p>
放下电话，宫金明也在寻思，他要找谁才能搞来维也纳音乐大厅的票。</p>
但是朋友圈翻了个遍，通讯录也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人。</p>
宫家是靠着煤矿起家的，确切的说是暴发户，在宫金明初中的时候，他们家里还是一穷二白呢。</p>
现在煤矿管得严，尤其是环保意识的上升，导致现在市场对煤炭品质的要求非常严格，这么一严格，生意就不太好做了。</p>
所以宫家也得要另找出路了，在京城开快捷酒店，就是宫家找的出路。</p>
京城人流量大，只要地址选的好，做快捷酒店生意的利润率都在50%以上，干这个是绝对不可能赔本的。</p>
再加上他们家儿媳妇，也就是李菲菲家里有钱又有关系，她整个人就是拿钱堆起来，还是混高雅音乐圈的，有她这么个人撑场面，总之宫家就能从暴发户转成世家了。</p>
宫金明翻了一圈，他认识的唯一跟音乐相关的人还是李菲菲。他给他爸爸宫远帆打了个电话，道：“爸，能搞来维也纳七月仲夏主题音乐会的票吗？菲菲想看这个，我带她去。”</p>
“什么东西？”</p>
“维也纳七月仲夏主题音乐会。”</p>
“你一会儿发我手机上，我去问问。”</p>
宫金明找完他爸，也在自己的小群里发了消息，很快就有人回他了。</p>
“七月开音乐会，你现在才找票？这消息过完年就出来了，那会儿多出点钱兴许还能弄来两张站票，现在别想了，票基本都内部消化了。”</p>
宫金明放下手机，十分不甘心，他最近有点一事无成啊。</p>
他说要对付顾棠，结果人家不到两个月就找了个更好的工作。他说要帮菲菲找票，现在看来希望并不大呀。</p>
这感觉真的不好！</p>
他们两个心理不太舒服，顾棠这会儿挺舒服的，她在港城逛了两天，买了不少东西，打包装好寄存在彭家，她自己则轻装上阵跟彭先生上飞机往瓦城去了。</p>
上了飞机，顾棠才发现这几乎是架包机了，原先彭先生说的十一位竞争对手全在这飞机上。</p>
每人带着助手，请来的高人，还有保镖等等，快三百人的飞机坐得满满当当。</p>
哪儿哪儿都能听见互相寒暄的声音，“手下留情啊。”</p>
“两百万本金能买什么？好石头就能买三两块。”</p>
“你也可以当场解石当场卖啊。”</p>
“咱们得互相监督，不能让人左手倒右手。”</p>
“我觉得这次的榜首八成是彭先生跟宋先生了，一个彭氏珠宝，一个宋氏金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跑而已。”</p>
“那也不一定，范先生不是放出话来？我猜珠宝行业只取一人，他们两个内部也得竞争啊。”</p>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优势，我找人问了问，现在珠宝行买石头买的都是开窗的原石，还有切口，能用强光手电，石皮上能看见癣的，咱们现在去的是矿区，外头厚厚一层石壳的，这时候他们的经验就不做数了。”</p>
“是的是的，这不是我安慰自己。就是打牌，也是新手容易赢钱嘛，像我们这种餐饮业，跟珠宝完全没关系的，胜算最大，哈哈哈哈。”</p>
港城飞瓦城就两三个小时，顾棠听了一路这些人客套，觉得挺有意思的，等飞机停下，她刚提了自己行礼起来，就被人叫住了。</p>
“顾小姐。”</p>
顾棠回头一看，这是位标准的大师，跟她T恤牛仔裤怎么方便怎么来的打扮不一样，这位穿得是中式唐装，长袖长裤，白色的衣服上绣着仙鹤，总之一看就是高人。</p>
“我是无心。”</p>
顾棠客气了一声，“无心大师好。”</p>
无心眉头皱了皱，神色倨傲道：“我对顾小姐的技艺很是佩服，希望这次顾小姐也能有上佳表现。”</p>
“客气客气，谢谢无心大师的祝福。”</p>
“青大师这次也来了，他不像我这么好说话，顾小姐还是小心谨慎为妙。”</p>
无心大师说完这个就走了。</p>
顾棠叹了口气，都是现代法治社会了，他能怎么不好说话？要说不好说话，这招她自己也会啊，就是放狠话互怼呗。</p>
彭铭满却有点担心，“顾小姐？”</p>
顾棠道：“他这招扰乱军心不太合格，再说市场这么大，就算没有我，他能全吃下去？”</p>
显然是不能的，彭铭满听她这么说，是一点都不担心了。</p>
在酒店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等在当地雇佣的保镖到位之后，大家坐着车子一路往瓦城郊区的原矿区去。</p>
这地方是不禁枪的，矿区周围还有警卫驻守，总之是尽力保障一切安全。</p>
顾棠除了积攒下来的看石头的经验，她还有个能看见灵气的金手指，上好的玉石里头是有灵气的，她有的时候逛商场也能看见一些，虽然很稀薄，但是的确是有的。</p>
不过今天到了矿区，她就发现矿区上头飘着薄薄一层青烟，这证明什么？</p>
里头好东西不少。</p>
很快车子停下，有工作人员和翻译出来，带着他们一路往里。</p>
“真正的矿区是不能进的，我们现在去前头的自由买卖区，现场也有解石人员，出了好玉石基本当场就能卖掉。”</p>
这还是顾棠第一来原产区，跟以前见过的干净明亮的展台不一样，这里的地就是土地，因为距离矿区挺近，空气里弥散着重重的尘土味道。</p>
石头基本都是露天摆放，灰不突突的就是石头，上头一个大棚，然后挂着各种标价。</p>
现场的人还是东亚这一圈的居多，还有几个穿着白袍的阿拉伯人，以及人数更少的白人。</p>
顾棠拿了口罩戴上，跟彭铭满道：“我有点好奇这里的盈利模式。”</p>
彭铭满很是细心的给她解释，“这里其实就是找刺激的，这片都是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特征花纹，用强光灯照过基本看不见有色的石头，但因为是核心矿区的石头，所以里头出玉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就专门办了这个场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