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掉瓶子泼水这种事情, 严格来说不违反法律，而且就算问他，他也不可能说是故意的。</p>
一切的行为都可以解释成巧合。</p>
所以要有策略的来, 领队道：“先叫你的成绩发酵发酵。”他说着就笑了起来, “10.45秒, 你可真可以！”</p>
说到成绩，一屋子的人都是迷之微笑。</p>
领队又鼓励顾棠几句, 拿着拷贝好的录像走了。</p>
周石看了顾棠一眼, 莫名的底气就没那么足了。“先回去吃饭？下午再来跑第二轮预赛？”</p>
顾棠叹了口气, 问道：“你为什么要用疑问句？”</p>
周石失笑, “赶紧回去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 别影响下午状态！”</p>
这次举办亚运会的国家跟东八区有四个小时的时差，比赛完事儿的时候国内差不多是下午三点。</p>
虽然药检结果还没出来，但是田径队封闭训练两个月，除了让运动员专心，也是杜绝用药的可能，总之经过上头各种一顿询问之后, 从四点的整点新闻, 就开始各种报道了。</p>
“我国选手顾棠在刚刚结束的亚运会女子一百米预赛中，以10.45秒的成绩一举打破尘封40年的世界纪录, 并将世界纪录足足提升了0.04秒。”</p>
不仅仅是电视新闻，各种新闻网站, 手机端app, 头版头条都是这个消息, 配图就是她冲过终点的照片。</p>
国家电视台也靠着这照片狠狠地赚了一笔，原本觉得□□短炮来拍预赛的记者也不觉得这是苦差事了。</p>
四十年的记录就此打破。他仔细看过了同行们的照片，因为是本国的原因, 他站得位置最好，照片最正面也最用心，总之他拍得最好。</p>
说不定能捞个普利策奖摄影奖之类的？</p>
国家电视台靠着这照片进账一笔，不过这钱很快就又出去了，因为亚运会的组委会也狠狠地哄抬了一笔物价，原本白菜价的录像，声声叫他卖出了黄金的价格。</p>
不过财大气粗的国家电视台并不太在意，这价格比春晚前的广告费用低太多了，小意思啦。</p>
到了晚七点的新闻，顾棠很有牌面的整整占据了15秒。</p>
她那个跟第二名有十米差距的预赛录像整个一秒都没截，全都放了出来。</p>
除了前头那段词，后头还有一句，“在刚刚结束的第二轮预赛中，顾棠跑出了10.50秒的好成绩。”</p>
写稿子的人是专业负责体育新闻的，他进电视台这么多年，写了这么多年的短跑新闻稿，还是第一次写的这么兴奋，他原本还激动的加了一句“让我们预祝她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但是这句在审稿的时候被主编删掉了。</p>
“你可不该犯这样的失误，不过人之常情在所难免，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主编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p>
等天气预报结束，顾棠是彻底出圈了。</p>
别说体育爱好者论坛了，就是美妆论坛谈论的也是她。</p>
【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我们国家的？】</p>
【谁说不是，一开始看见那个把第二名落下去十米的距离，我还觉得有点想笑，但是看见她身上的国旗，我就想哭了。】</p>
【啊啊啊啊！我太激动了，我要攒钱去看明年的世锦赛，还有奥运会！我要去看顾棠！】</p>
【楼上提醒了我，我去看看还不能买到亚运会的票了。】</p>
【别去了，都买完了。】</p>
【等一下，我看看安排，同场的还有男子撑杆跳跟女子铁饼。？？？这个也卖完了？？？这两个有什么可看的？】</p>
【她第二轮预赛比第一轮慢了0.05秒啊，我担心她状态→_→】</p>
【这是比拼凡尔赛吗？我也会。她第二轮只领先了第二名8.9米，她是不是退步了？】</p>
【生生把一百米跑出了五千米的差距，我想说，干得漂亮！】</p>
【时差四小时，明天要熬夜看决赛了。】</p>
【楼上笑死我，一时间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钓鱼，他们八点是咱们的下午四点……】</p>
【田径队的队服有地儿买吗！我穿这个跑步，一百米我跑个15秒我就满意了。】</p>
【楼上跑这么慢，你穿成这样不羞愧吗？】</p>
【当然不羞愧了！】</p>
【没得卖，我去看了，根本就没有同款，现在的商家是真的不会找商机，差评不解释！】</p>
【我棠现在就一个代言，不对不是代言，就一个平面广告，商家呢？金主呢？大老板呢？】</p>
【什么“我棠”？明明就是我棠！】</p>
【吃我咸鱼突刺！】</p>
【说起来我棠除了运动品牌，还可以代言保健品，蛋白质粉，运动饮料。她太牛逼了！】</p>
【估计还在观望吧，万一决赛失误就完蛋了。】</p>
【怎么可能失误？足足十米的差距，你跟我说怎么失误！】</p>
话题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的谈到了她耳朵上的人工耳蜗，还有人去了国家局的网站，搜索了她的注册信息。</p>
还有她市队省队的同伴，以及当初救助中心的人，都不可避免的稍微透露了一点八卦出来。</p>
【她很惨的，听说一直被家人虐待，双耳失聪，是被警察救出来的。】</p>
【我送我儿子去参加小学毕业考试的时候见过她，当时多看了她一眼，因为她真的不像是小学生，没想到她这么可怜。她连考试都是警察送来的。】</p>
【怪不得她好像横空出世一样，原来是一直被人虐待。】</p>
【匿了。跟她一个小区，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哥哥嫂嫂一直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来，还四处造谣她是个傻子。】</p>
【傻你妈X！地址给我，我要叫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p>
【[图片][图片]你们看她这个笑容，还有跟队友的拥抱，她怎么可能是傻子！都是被人虐待的！】</p>
【哭了，我又去看了一遍她的10.45秒，我也就是看了区区八遍而已。】</p>
【八遍就敢出来显摆？我告诉你，我看了二十遍！我妈问我为什么哭得跟个傻子一样，二十二遍之后，我妈比我还傻！】</p>
从七点半过后，网站上的女子百米预赛视频的点击量，以指数的速度在飞速上升。</p>
这个时候，国家电视台就稍微做了一点点引导，在相关视频推荐下头，又挂上了三个视频。</p>
第一赛前，第二赛后，第三就是高丽队的记者招待会。</p>
【我要笑死，你们看组委会那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几个人围着她。】</p>
【我棠是真的天真可爱，你们看她还一边笑一边跟教练挥手呢。】</p>
【我觉得教练都要被吓死了。】</p>
【周教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p>
【啊啊啊啊！我真的好激动，我一定要去看奥运会，我也想被吓死！】</p>
【快了，今年下半年就能订票了。】</p>
【组团吗？】</p>
【组组组！】</p>
【我台这算法不行啊，怎么相关视频推荐里还有高丽的记者招待会？这算个屁的相关。】</p>
【xswl你们看赛前视频没有？我棠身手十分矫健，居然躲开了从天而降的矿泉水。】</p>
【呵呵，你们再仔细看看，我知道这为什么相关了，往我棠头上泼水的，就是高丽的翻译，角落里那个二翻。】</p>
【艹！这不是故意的吗！这就是故意的吧！】</p>
【我去查了，这人叫朴太川，原来是高丽射箭队的队员，你们都知道的，他们的射箭队比我们的乒乓球队竞争还要激烈。】</p>
【楼上会说话吗？我们是竞争，他们是内卷是压迫好吗？】</p>
【对不起，是我错了。总之这人在射箭队混了两年之后就退役了，然后当了翻译。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射箭出身的翻译，还是个男人，此前从未表现出来对女子短跑事业的关注，他为什么要来看女子一百米的比赛呢？还是第一轮预赛。】</p>
【淦！这不就是故意吗？往人工耳蜗接收器上泼水，一旦机器短路，那我棠听不见发令枪，她还怎么拿第一！】</p>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从根子就是烂的！他们也不看看他们那两个选手的德行！跟我棠一组那个直接淘汰，另一个倒是进第二轮了，但是这狗屁成绩，她进不了半决赛！】</p>
【这些傻X给我听好了，你们以为搞掉了我棠你们就能得金牌？你们得不了！因为我们还有向君平！】</p>
【噗，楼上这个转折可以的。向君平也很牛逼的，上届亚运会的金牌就是她！】</p>
【没人管管吗？纪录委员会呢？他们这都是多少次使场外招了，真的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p>
【玩不起就不要玩，没人想跟你们同场竞技！跟你们那都不竞技，得叫躲避暗算！你们能把一切运动玩成躲避球！】</p>
论坛里义愤填膺的骂了起来，大概十几分钟过去，忽然有个层主发了个图片，【你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p>
【呦~这不钱银行吗？】</p>
钱银行是个富二代，暴发户那种，但是又爆发的特别坦荡，不排斥自己的富二代身份，也承认自己是个废柴，有的时候还挺招人喜欢的。</p>
他还有个妹妹，叫钱多多。</p>
【钱银行这个品味，他这个新女友的锥子脸有点吓人。】</p>
【我真的要叫你们盲生了！右下角！往右下角看！】</p>
这是张自拍，钱银行跟他的网红锥子脸女友的自拍，两人背对着赛道拍的，正好把赛道全拍了进来，看照片上，赛道上的选手已经站得很是整齐了，应该是比赛快开始的时候。</p>
【我棠是真的哪儿哪儿都好看！】</p>
【你们这些人！你们看右下角那个正在发短信的人，像不像往我棠头上泼水的那个？】</p>
【你这么一说……虽然只拍了半个，还是背影，但是看衣服的确是一个人。】</p>
【你再看他手机上。】</p>
【看不懂……】</p>
【感谢钱银行的定制版高清手机，我来给大家解说一下吧，上头是“对不起，她躲开了思密达”。】</p>
【淦！拳头in了！】</p>
【他们就是故意的！】</p>
【证据啊！这是证据，告他们的，去告他丫的！不能让他们再躲过去了！我出十块集资！】</p>
【我出二十！】</p>
就是当初制定计划的领队，也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能找到证据，到了国内时间晚上十点，国家局田径队的主页上已经更新了通告，他们正在收集证据打算起诉高丽队，违反组委会的公平竞赛精神。</p>
打破尘封四十年的记录，还有这么凄惨一个身世，再加上还被人针对性陷害，顾棠是彻底的引爆了流量。</p>
连花了钱上了热搜的明星，都又花钱把热搜撤了下来，这时候再买热搜，人家怀疑的就不是他的数据作假，而是他整个团队的智商问题了。</p>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佳果也看见了。</p>
晚上十点多，顾译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张佳果推醒了，“你看看这个。”</p>
“有什么可看的？”顾译不耐烦的翻了个身。</p>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妹妹。”张佳果表情复杂，声音也轻轻的。</p>
顾译眉头一皱，打开了床头的小灯，“不是说以后跟她一刀两断，她无论怎样，我们都——”</p>
声音戛然而止，顾译看着那张清晰的照片，还有新闻的标题“恭喜我国选手顾棠打破女子一百米尘封40年的世界纪录”。</p>
顾译眉头皱得更厉害了。</p>
“是不是啊？”张佳果小声道：“这是你妹妹，你看她像不像？”</p>
顾棠从他们家离开的时候，体重只有67斤，一年多过去，她不仅仅是长高，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容貌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尤其是脸上那个笑容，是顾译从来没见过的。</p>
他们这一家子人，从来就没正眼看过顾棠。</p>
“不可能是她！这还不到两年，她就能跑出世界记录来？世界纪录是那么容易破的？不可能！她又聋又哑，还是个傻子，就算装了人工耳蜗能听见了，也得从头学起，她现在得从小学开始读！”</p>
顾译把手机还给张佳果，道：“睡觉，我明天还得早起呢，你还得送诚诚上学。这就是同名同姓的。”</p>
张佳果哦了一声，但是关了灯谁都没睡着，过了大概十分钟，顾译忽然道：“我去洗手间。”他也没开灯，悄无声息摸了手机去洗手间了。</p>
顾译打开了论坛，他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去专业论坛看看的，那些人说不定把她祖宗八代都扒出来了。</p>
这人怎么可能是他妹妹呢？这绝对——</p>
江普省？吉兰市？人工耳蜗？</p>
这就是顾棠！</p>
顾译捏着手都疼了。他死死咬着下唇，一拳头打在墙上，分外的愤怒，还有种被背叛的感觉。</p>
这怎么可能是他妹妹！</p>
顾译坐在马桶上，飞快的刷着论坛里的各种帖子，完全忘记了时间。</p>
跟他相反，谭斐远这个时候心情就好得不得了，骄傲的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一样。</p>
他也在反反复复的刷着顾棠破记录的视频，前前后后怕是看了不下三十次了。</p>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欧正宇发来的消息，“我心情有点复杂。”</p>
谭斐远：“？”</p>
欧正宇：“我今年研二，明年就要找工作了，你说我能走我棠棠妹妹的关系，去省队当个教练吗？”</p>
谭斐远：“？？？棠棠妹妹？你这不是乱了辈分吗？我是她的男妈妈，你是我哥们儿，你这是想给我当儿子？”</p>
欧正宇：“滚！别说，省队最近红火了不少，我几个找到工作的师兄师姐，都不想去高校了，都奔着省队去了，还有上回那个想下我面子的，他还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做梦！”</p>
谭斐远脸上闪过一个微妙的笑容，这些人都是在做梦啊。</p>
“棠棠有女朋友了。”</p>
没等撤回，欧正宇就发了个大大的“！”过来，“你再说一遍！”</p>
谭斐远立即撤回了他的黑历史，他想说棠棠是他的女朋友，又想说棠棠有男朋友了，总之还是太过激动，结果发了什么鬼出去。</p>
“棠棠有男朋友了，我就是她男朋友。”</p>
“小老弟，你病得不清啊。”</p>
谭斐远翻了个白眼，“你别想去省队了。”</p>
两人互相损了两句，也就过去了，谭斐远叹了口气，从房间出来正好跟谭妈妈打了个照面。</p>
“吗，你觉得我跟棠棠般配吗？”</p>
谭妈妈叹了口气，谭斐远有气无力道：“行吧，我知道了。”</p>
谭妈妈在他背后笑了好几声。</p>
比赛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