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p>
陆睿是元兴三年的十月离开江州的, 到了十一月中旬，陆夫人和温蕙估量着：“该到青州了吧？”</p>
陆夫人就很不喜欢林梓年。温蕙说不上不喜欢，主要是怕陆睿被他带着像他一样出去乱跑。</p>
也不能就说她们是妇人见识。因出门, 特别是出远门, 的确不是什么安全的事。</p>
哪怕是进京赶考这种, 有人辞别了父母妻子带着憧憬去了, 从此一辈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是正常的。</p>
陆正往京城跑趟官, 赴任路上还差点死了呢。</p>
所以总想往外跑的人没感觉, 那些被留在家里的人就不一样了。</p>
揪心哪。</p>
温蕙少时千里走单骑, 在那之前她对“出门”全是憧憬。真自己走了一回差点死在外头, 才晓得了厉害。</p>
如今做了妻子做了母亲, 自然不愿意丈夫到处瞎跑。</p>
不是不能理解他，就是真的揪心。一天没全须全尾地回来, 就一天要揪心。</p>
才想完陆睿，被派去京城吏部打点的管事回来了，带回了京城的许多消息。</p>
北疆军备案搞掉一批，四大仓贪渎案血流成河。皇帝这是做稳了龙椅，开始对旧臣动刀子了。</p>
温蕙现在也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了, 陆夫人把从陆正那里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温蕙。</p>
“阉人自来可怕。”她道, “过去有八虎一狼, 好容易八虎都没了, 只剩一狼，今上身边也没有什么新的权阉冒头的。齐王身边却冒出来一个。”</p>
“这个叫永平的, 现在号称是‘小牛贵’。我看, 搞不好将来又是个人鬼避忌的人物。”</p>
永平？</p>
温蕙困惑了。</p>
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p>
虽然他的确也是叫永平。</p>
可是奴仆很容易撞名字的。比如江州陆府有个叫翠烟的丫鬟，余杭陆府也有一个。她们回余杭过年的时候，大家还拿这个说笑来着。</p>
牛贵温蕙是知道的。大周谁不知道牛贵呢。</p>
提督监察院事, 皇帝的刀和走狗。</p>
杀过好多人，办过好多大案，牵连过好多无辜。</p>
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他千刀万剐。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p>
什么“小牛贵”，不可能的。不可能是连毅哥哥。</p>
大家又担心春闱的事，都不知道京城现在这种情况对春闱有什么影响。</p>
这时候，余杭来信了。</p>
“娘病了。要我回去侍疾。”陆夫人跟陆正说，“自蕙娘过门后，娘一直没怎么病过了，怎地又病了。”</p>
陆正浑身都不得劲。</p>
什么叫“自蕙娘过门后，娘一直没怎么病过”？这说得什么话。</p>
偏又是大实话。</p>
虽然跟老太太解释过了，慧明那姑子就是个骗钱的货色，老太太还是小心地不让温蕙靠近她。她一直没再“病”过，也是怕喊陆夫人回来侍疾，陆夫人会把温蕙一起带回去妨着她。</p>
陆正觉得吧，自从璠璠出生之后，这两年妻子也不知道怎么地，说话总是有点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真要想抓证据呢，又抓不着什么，也没法说她。</p>
只能自己捏着鼻子忍了。</p>
偏虞大小姐不端着一副贤惠面孔，这年纪了忽然又开始使小性了，他心里又怪怪的。</p>
总忍不住贱吧嗦嗦地想往她跟前凑。</p>
这会儿陆夫人含沙射影地，他也只能捏着鼻子道：“劳累你了，回去看看。就不要带蕙娘了，你知道母亲对蕙娘有心结。”</p>
“我正是此意呢。”陆夫人责无旁贷地说，“明天就动身。”</p>
瞧，还是挺贤惠，无可指摘呢。</p>
其实就连陆正都觉得，他慈爱老母亲就是老把戏——折腾儿媳妇。</p>
陆夫人走前跟温蕙说：“不用担心，我也年纪大了，受不了了，折腾我，我就直接晕倒。”</p>
话虽这么说，温蕙还是揪心，直说：“还是我去吧，我年轻呢，我身体最好了，不怕折腾。”</p>
“你代不了。”陆夫人说，“谁叫我才是她的儿媳呢。”</p>
这真是没办法，陆夫人在温蕙的叹息中去了。</p>
只是谁都没想到，半个月后陆夫人叫人从余杭送来了信，这一回陆老夫人竟是真的病了。</p>
陆正给她回信说让她务必照顾好老母亲。</p>
温蕙知道了，特地去跟陆正请示：“要不然我过去吧？”</p>
陆正道：“不必了，这边还需要你主持中馈，照顾璠璠。”</p>
只他想着，这媳妇嫁进陆家已经四年，圆房三年，璠璠都过完两岁的生辰了，怎地还不给他家再添一胎。</p>
等儿子回来，好好催催他。</p>
转眼就到了要过年，衙门封印，陆正带着温蕙、璠璠赶往余杭。</p>
陆老夫人果然是病了，比起从前很没精神，常卧床了。</p>
温蕙当然关心的是陆夫人，陆夫人看着倒还好。陆正过来的时候，她在床边端着药碗，陆正走了，只留下温蕙，她便把药碗给了丫头。</p>
陆老夫人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p>
到了这个年纪这个时候，折腾儿媳妇的精力也没有了。且真论伺候人，陆夫人哪有丫鬟伺候得好。</p>
真应了老妯娌们以前说的，到了老了，还是得看儿媳妇的。</p>
好在虞家大小姐心高气傲，不会冒那些坏水。</p>
这个年过得不好。一是因为陆睿不在，二是因为老太太病着。到了假期结束，陆正必须得回江州了，在病榻前洒泪：“儿不孝。只国事为重，不能脱身。”</p>
陆夫人嘴角微抽。</p>
果真知道自己不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