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p>
蕉叶回答：“我不是。”</p>
温蕙问：“那你是什么人？”</p>
蕉叶说：“我是蕉叶。”</p>
温蕙无语片刻, 道：“我是问你的身份，你是做什么的。”</p>
这个问题难倒了蕉叶。因从前见过的人，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p>
且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p>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想出了一个比较接近的答案。</p>
“我是……”她犹豫着回答, “驯兽的？”</p>
霍决的家里, 难道还养着什么异兽吗？为何驯兽的, 竟又是女子？</p>
温蕙困惑。</p>
蕉叶发问了：“你……要嫁给霍都督吗？”</p>
温蕙道：“是的。何出此问？”</p>
蕉叶没有回答，只是打量温蕙。</p>
她的目光非常奇特，无法形容。</p>
温蕙蹙起了眉。因这样打量人, 终究是无礼的。</p>
“因何窥我？”她问。</p>
蕉叶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悦，却沉默不说话，像是思考。</p>
温蕙眉头蹙得更深。</p>
霍决的家里为何有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子？</p>
蕉叶思考良久, 终于还是问：“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p>
这问题问得带有引导性, 且僭越。温蕙不想回答。</p>
“我不计较你的失礼。”她道，“你如果是这府里的人, 现在该退下了。”</p>
蕉叶却道：“你是个好人。”</p>
温蕙愕然。</p>
蕉叶道：“我知道我冒犯了你。如果是别的人, 可能已经叫人打我了。”</p>
这倒是实话。她这样唐突女主人, 遇到严苛些的, 已经叫人掌嘴了。</p>
蕉叶低头又思考了一会儿, 像是犹豫。</p>
终于她抬起头, 手按在了襟口, 道：“我想……”</p>
便在这时, 温蕙的目光投向她身后。</p>
蕉叶听见了那个人冷冷的声音。</p>
“蕉叶。”他问，“你在做什么？”</p>
蕉叶悚然回头。</p>
阳光下，那个人原来……这么好看哪？</p>
他穿着蕉叶从来没见过的华丽衣裳。</p>
蕉叶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看过他。</p>
拔步床里可以点灯。</p>
霍都督喜欢看清楚。</p>
但灯会打出长长的或者巨大的影子，常常笼罩整个大床。</p>
蕉叶永远是在那影子里。</p>
阳光下的霍都督俊美得刺目。</p>
黑色的兽在阳光下完全地收敛起来, 利爪獠牙都不见，黑色的皮毛也不见。</p>
对蕉叶来说，仿佛是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p>
他淡淡地说：“蕉叶，退下。”</p>
他的声音中带着威压。</p>
“客人”是不可违抗的。</p>
蕉叶垂头：“是。”</p>
但她又看了一眼温蕙。</p>
坐在亭中的女子，衣衫的颜色淡淡。像一株生在水边的幽兰，干净得不惹尘埃。</p>
蕉叶这个人，像是有那么几息的时间，是静止的。</p>
温蕙从亭子里看出去，看她在阳光里，总觉得不真实似的。</p>
霍决向亭子走来，从蕉叶身边擦肩的时候，蕉叶按在襟口的手忽然动了。</p>
温蕙看到她将自己的襟口拨开，露出了一片肌肤。那肌肤上好像有什么？</p>
但温蕙逆着光，她眯着眼睛，也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只诧异于蕉叶的这个举动。</p>
霍决看到了温蕙的神情，倏地转头。</p>
蕉叶已经收回了手，垂首俯身，退了下去。</p>
明明是一个很没有规矩的人，当霍决一出现，却好像立刻被规矩绑住了全身。</p>
怪人。</p>
待蕉叶退下，温蕙问霍决：“她是你的妾室吗？”</p>
她说什么驯兽的，温蕙没法信。因怎么看，都不像。</p>
若是妾室的话，倒有些能理解了。听说霍决要成亲娶正房了，来看看，探探虚实或者示威，都可能。</p>
落落被陆睿收用过之后，还没给名分，声音就已经比平时大了。</p>
霍决看她的眼睛。还是很平静，没有妒忌、生气、慌乱。</p>
也是，既不爱他，又何来的妒。</p>
“不是。”他说，“她不是什么人。不用管她。”</p>
但他这样说话，到底也没有给出叫作蕉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温蕙想。</p>
温蕙便不问了。</p>
霍决弯腰摸了摸她的手：“有点凉了，回去吧。”</p>
他说：“叫了针线上来给你裁衣服，结果你不在。”</p>
“哦。”温蕙便起身打算回去。</p>
霍决牵了她的手。</p>
温蕙任他牵着。两个人步速不快，也不慢，从容地往回走。</p>
“今天不去衙门？”温蕙问。</p>
“有事才去。”霍决道，“监察院不比六部、内阁，有事的时候才忙，无事的时候不必坐班。”</p>
他给她讲：“事实上，我待在宫里的时间，比在衙门的时间还多。”</p>
“我听说过，监察院只效忠陛下，不受其他人辖制？”温蕙略知一二。</p>
霍决想起了刚才蕉叶的出现，他问：“你还听说过什么？关于我。”</p>
温蕙道：“说你很厉害。提到你的人，都会说你很厉害。”</p>
她忽然笑了笑。</p>
“我其实，每次听到，有点骄傲。”</p>
监察院霍都督那颗铁水浇铸般的心脏，因这句话异速地跳动了一下。</p>
他道：“哦。”</p>
许久无话，只感觉温蕙刚才微凉的手，被他攥在手里，攥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