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衣，中单，亵衣，都好好的。</p>
身体也没有异样的感觉。</p>
帐子外忽然响起了霍决的声音：“你醒了？”</p>
那嗓音喑哑。</p>
温蕙晃悠悠站起来，撩开了帐子。</p>
霍决坐在圆桌旁，抬眼看她。</p>
温蕙看着他，问：“事成了吗？”</p>
霍决道：“没有。”</p>
温蕙问：“怎么回事？”</p>
霍决垂头沉默了许久，抬起眼：“不要孩子了。”</p>
“蕙娘。”他说，“就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吧。”</p>
温蕙看了他一会儿，垂眸：“可那样，连毅哥……不完整呀。”</p>
霍决盯着她。</p>
满嘴都是苦涩。</p>
“你……”他道，“你……”</p>
温蕙看着他，笑了笑。</p>
霍决如今看得明明白白了，温蕙的这一抹笑里，原来全是无奈。</p>
温蕙转身，去了小间里。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p>
“我一直都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她说，“是你不想呀。”</p>
“你口口声声说不要我离开你，可其实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我。”</p>
温蕙伸出手。</p>
霍决盯着她的手。</p>
她的手里，托着一个泥娃娃，是个小囡囡。</p>
“你说你念了我许多年，可是，我一直在往前走，连毅哥还陷在过去。”温蕙缓缓地道，“连毅哥想要的，所爱的，根本不是我，是你以为的月牙儿。”</p>
“连毅哥其实也根本不了解月牙儿。你心里的月牙儿，不过就是当年千里走单骑，只为说一句傻话的小孩子。”</p>
“你再见着了我，怪我不像月牙儿。你叫我骑马，练功，你为我打了杆亮银梅花枪，其实都是为了让我变回你记忆中的，你以为的那个月牙儿。”她道，“对吧？”</p>
霍决沉默地承认了。</p>
温蕙点点头。</p>
“可月牙儿，年纪小，约束少。所以她敢跑，敢做。她闯了祸，有爹娘兄长收拾。”她说，“可我呢，我是个大人了。我是一个女子。你不知道这世间，对女子有多少的要求捆束。我若闯祸，没有人能收拾。”</p>
“我不能再像月牙儿，其实就是三个字，长大了。”</p>
她说：“可你不认。你不想跟我过日子。”</p>
温蕙说着，把那泥娃娃举起来，狠狠拍在桌案上，碎成了齑粉。</p>
她眼泪流下来，“我终于明白，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完整。”</p>
这完整，指在“失去”之前的完整。</p>
这份完整里，有一个未婚妻。</p>
得娶了这未婚妻，还得占有她的身体。</p>
这两件事，霍决都做到了。本来，他暂时是满足的。</p>
可他实在是一个太贪心的人。他的贪婪膨胀的速度太可怕。</p>
他见到了陆璠，猛然意识到，他的“完整”还欠缺了重要的一环。</p>
还差着妻子给他生一个孩子。</p>
抱养的没有意义，必须是月牙儿生的。</p>
如此，他才能复刻他本该拥有的人生，才能仿佛没有“失去”，一直“完整”。</p>
霍决抱住了温蕙的腰，他的脸埋进她腰间。</p>
“是我错了。我不要孩子了。”他道，“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p>
温蕙问：“昨天那个人呢？”</p>
霍决道：“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p>
温蕙问：“是死了吗？”</p>
霍决道：“我没让他碰你。”</p>
“虽然，我也很想让他去死，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温蕙道，“可在你手上，也真的，太容易死人了。人命，怎么在你这里就这么贱。”</p>
“是我错了。”霍决紧紧勒住了她的腰不放开，“蕙娘，你原谅我。”</p>
温蕙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没有说话。</p>
“蕙娘，我不能失去你，我说的是你，现在的你，眼前的你。我不强迫你做月牙儿了，你原谅我。”</p>
这个人为了达成目的，什么话都能说。</p>
他竟然说：“蕙娘，你可怜可怜我。”</p>
温蕙无奈地笑了。</p>
“强的人才有资格可怜弱的人。”她说，“我没资格可怜你。”</p>
可从前，她的吻里都带着怜惜，吻得他心头颤。</p>
霍决把脸埋在她身前，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p>
“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你。”</p>
温蕙看着他的头顶，道：“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陆嘉言，你们都一样，情深总在伤心后，有什么意义？”</p>
“只你比他还狠。”</p>
“他不过是伤人心。”</p>
“你伤身，伤命，伤神魂。”</p>
温蕙去掰霍决的手。</p>
霍决将她勒得更紧，不肯放开。</p>
他知道，他将蕙娘的温柔和怜惜都弄丢了。</p>
但他决不能放开这个人。</p>
这不是虚幻的，存在于回忆中的月牙儿。</p>
这是真实的，伴他入眠，与他相拥，十指相扣的蕙娘。</p>
她是他的妻子。</p>
拜过了天地，霍氏爹娘承认的妻子。</p>
霍决道：“蕙娘，你别离开我，我不杀陆璠。”</p>
温蕙掰开他一根手指，道：“你说的话，牛贵信了吗？”</p>
霍决咬牙：“你若离开我，我必杀陆璠。”</p>
温蕙道：“这听着还像是你说的话。”</p>
“只我离开你能去哪？这世间，还有我能去的地方不成？”她微哂，“我不过是要去净房洗澡罢了，放开。”</p>
可霍决依然不肯放开。</p>
她明明，插翅都飞不出这宅子，可霍决觉得，他只要一松开手，她就要随风而去了。</p>
“蕙娘，你的女儿长得太像她父亲，我没法爱她如亲女。”霍决道，“但你不必躲藏遮掩。陆正不过一五品，你过去接触的人有限，拉出名单来，我想办法让他们尽量远离京城。”</p>
“但有疏漏，也没关系。你见到了谁，谁见到了你，只管跟我说。”</p>
霍决从她怀中抬起头来。</p>
“填上多少人命，我都把这件事埋下去。”他道，“我想让你，正大光明走在太阳底下。”</p>
“这是给我的命令吗？”温蕙问。</p>
“不是，是我的希望。”霍决道，“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p>
“那就不必填什么人命，别给我女儿造孽。”温蕙道，“我知道你很想让我分享你的权势，只我小小女子，能用上的机会太少。若真需要，我自会向你借。”</p>
霍决道：“你是我妻子，我的就是你的。”</p>
温蕙道：“好。”</p>
霍决又把脸埋在她腰间：“蕙娘，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p>
温蕙道：“好。”</p>
霍决道：“蕙娘，还是唤我‘四哥’可好？”</p>
温蕙道：“好。”</p>
她连着三个“好”。</p>
名震天下，人鬼避忌的监察院都督霍决，埋在她腰间哭了。</p>
谁都不能阻止时间流动，谁都不能改变过去。</p>
月牙儿和连毅哥哥早过去了。</p>
蕙娘和四哥以后好好过日子。</p>
温蕙只低头看着霍决耸动的背脊，没有动。</p>
吝啬于轻拍几下。</p>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一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