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时间太短, 仅凭楼青茗自己，很难在秘境关闭前赶过去。</p>
既明了然颔首，眼看着白幽几个都一股脑儿地起钻入了她的灵兽袋, 他单手将楼青茗拎起，就往楔形谷外冲：“走。”</p>
这突然的加速, 让楼青茗的辫子在脑袋后面飘得笔直，她忙用灵气挡住身前的疾风, 这才呼出一口气。</p>
路上, 既明倒是见她神态淡然, 全然不见被铜磬拒绝后会有的沮丧, 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洒脱。”</p>
楼青茗就笑：“没办法, 实力不足, 便无需做梦。而且那铜磬指不定更中意正统的佛修，而不是我这种六根不净的。”</p>
她这将来还准备与莫辞大办双修大典的, 想来不是每一个灵器都像是佛洄禅书那般，里面的器灵不是个正经和尚。</p>
而且，那铜磬的形状还有些过于扁圆，拿在手中被识货的看到还好, 知道那是个乐器, 不识货的指不定还以为她拿个钵盂在化缘呢。</p>
这样想着，楼青茗没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p>
“又想到了什么可笑的？”</p>
楼青茗嘿嘿了两声，将自己方才的联想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寻思着，等我回去以后还是去买个铜磬好了，我对这种乐器类的法器还当真有些兴趣。到时形状我就挑个出挑点的，省得往外一拿，别人还以为我是拿了个饭钵。”</p>
既明被她的形容逗乐：“那你手中的这个肯定装不了素食, 估计不是灵酒，就是灵鸡。”</p>
“那倒也是。”</p>
“得亏你没契约到那枚铜磬，否则它该被你的形容气死。”</p>
楼青茗探头看着远处即将经过的论禅广场，虽觉对方大概率不能，但还是果断打断：“那咱们就等离开以后再说。”</p>
说话间，既明已经拎着楼青茗经过论禅广场，楼青茗弯起唇角，向铜磬方向摆手：“前辈，再见。”</p>
那铜磬依旧静静地置在广场中央，它从容地绽着佛光，对于她的告别没有反应。</p>
楼青茗眉梢挑了挑，并无意外。</p>
她估计这铜磬的器灵应是一个高冷人物。指不定其虽不像佛洄禅书那般另有执念，比方说功德，却也应是同样的喜静，所以才会格外享受这无人的秘境，喜欢待在这空旷的广场。</p>
等飞离了论禅广场，两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p>
“你之前说你擅长乐理，可为真？”</p>
楼青茗颔首：“当然为真。”</p>
她闲暇时可是有不少爱好的，不过在乐理上虽说擅长，但擅长的乐器却不多。</p>
“弹奏乐我只擅长古琴。”皇室的必修课。</p>
“打击乐则比较喜欢玩铜磬。”</p>
究其原因，大概是以前经常砸那玩意儿，对它的各种音色与玩法都了然于心。</p>
她小时候最先接触的铜磬，是在两个皇兄的头顶上，教养宫人让他们头上顶着装满水的铜磬练习皇家礼仪。</p>
为此，她没少去踹教养宫人的屁.股，逼着他们喝下那铜磬中的水，也没少摔那些铜磬玩，知道怎样砸人最疼，知晓怎样摔出来的响儿最好听。</p>
砸着砸着，她还对这种既能体罚人、又能当乐器的小东西有了感情。等后来成了女皇，她寝宫还专门收集了一小堆，专门用来闲暇时敲敲绕绕，静心且解压。</p>
既明不知她这所谓的喜欢玩背后有何含义，还有些感慨：“那就等回去，再买一个好看的。”</p>
楼青茗应声：“最好再结实些。”说罢又语气微顿，“也不知外面合我心意的卖得贵不贵，不行我还可以自己尝试炼制，什么模样的都能炼上一些。”</p>
炼制出来的不仅省钱，还能更加合乎她的心意。</p>
既明也没有说炼器之类的也需要天分，去打击她的积极性，只是看着前方即将冲出的楔形谷出口，放松地弯弯唇角：“也行。”</p>
离开的路上，充鱼秘境中又下起了雨。</p>
楼青茗仰头看天，只觉得这雨水细细密密的，对比之前来时似乎更稠更密，频率也似更急了一些。</p>
“可惜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探索出这处秘境的深层次秘密。”</p>
“秘密这种东西，之所以会被称为秘密，就是因为它不会被轻易探得。”</p>
楼青茗摇头轻笑：“也是。”</p>
充鱼秘境出口，淅淅沥沥的细雨再次飘起。</p>
细碎的湿润雨气，在修士们的体表形成一片细碎的水雾。</p>
修士们举着灵伞，皆没有让这些雨水沾湿自己身体半分，直至充鱼秘境开启的最后一天，空中突有漩涡开始形成，众人才收起雨具，改用灵气遮挡。</p>
在众目睽睽下，漆黑的空洞在半空中逐渐扩大，成型，直至最后彻底稳定，众人蓄势待发。</p>
“成了！”</p>
“可以离开了！”</p>
“注意一下分批，不要挤！”</p>
在一片嘈杂声中，等候已久的修士相继依次祭出飞剑，呼朋引伴地往空间隧道中钻。</p>
翁笑回头看了一眼，担忧道：“小师妹还没来。”</p>
陶季却对楼青茗倍有信心：“她那边有既明前辈在，赶路上肯定不会有问题。”</p>
陈奇此时面上满是红光，宪天战斧一到手，他就再也没有挂念，现在的每时每刻都用来压制修为，免得自己突然突破至金丹：“我刚刚给小师妹发过讯息，她说让咱们先走，她随后就到，肯定赶得上。”</p>
其他人松出一口气：“那就好，咱们走。”</p>
楼青茗和既明赶到时，空间隧道还没有关闭，但出口处却已空无一人。</p>
楼青茗远远看到那边的情景，舒出一口气：“刚好赶上，既明前辈您这速度简直了。”</p>
即便修为被压抑在筑基巅峰，飞行速度依旧比许多筑基巅峰弟子快上一倍，这就是蛟身的优势。</p>
既明不以为意：“在这座秘境中，我的速度若论第二，便没有人能论第一。”</p>
他从来不会胡乱谦虚，只要说出口的，基本就是事实。</p>
楼青茗嘿嘿笑了两声：“也是，既明前辈最厉害。”</p>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空间隧道飞速靠近。</p>
电光火石之间，他抓住的楼青茗的肩膀，迅速往侧边斜让，堪堪躲过了一道偷袭的流光。</p>
还不等他们松出一口气，就见那道窜至前方的流光已飞速改变方向，继续向楼青茗所在袭来。</p>
且这次，由于距离过近，两人根本来不及躲让。</p>
不过一刹间，只听“嗡”的一声，那流光义无反顾地闯入楼青茗撑起的层层酒韵涟漪与异火结界，直直撞上楼青茗的脑门，发出悠远并绵长的铜磬声响。</p>
楼青茗：“……嘶！疼疼疼！”</p>
她抱着脑袋呲牙咧嘴，五官几乎要扭曲到一处。她现在不仅眼前在冒小星星，就连耳朵都开始嗡嗡地耳鸣。</p>
这还得亏是她坚持炼体，否则就它这么一大坨撞击下来，她脑门可能当场都要开花。</p>
“佛前辈，您为何不帮我挡一挡？”楼青茗久违地流下疼痛的泪水。</p>
识海中的佛洄禅书非但没有同情，反倒笑到打颤：“原本老夫是打算帮的，不过看到来的是这个小家伙后，就又算了。”</p>
楼青茗：……</p>
她将粘在她脑门上的铜磬狠狠拔下来，一边用灵力将蠢蠢欲动的它制住，一边抬手揉着额头，果真在脑门上摸到一个小坑不说，好似还让这铜磬给撞破了层皮。</p>
丝丝血迹从楼青茗额上滑过，她呲了呲牙，体内灵力略一加速，让那伤口迅速止血，合拢。</p>
再一挥袖，自额上散出的丝丝酒莲之香，便迅速烟消云散。</p>
“铜磬前辈，您缘何撞我？！”</p>
“你说谁是饭钵？！”这是突然出现在她识海，震得她耳朵生疼的气拔山兮浑厚嗓门。</p>
楼青茗：“……诶？”</p>
她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还没离开楔形谷时，随口与既明间的闲聊打趣。</p>
所以这位铜磬前辈果然是听到了吗？</p>
不过也不对，这都过去多久了，她们都已经快要飞离了充鱼秘境，时间也过去了半个月，它这才反应过来、追过来要给她临头一撞，这反应是不是太慢了些？</p>
“……铜磬前辈您别生气。”楼青茗抓着不停震颤、仿佛被气得快得了羊癫疯的铜磬，一边尽力不让它逃脱，一边满口安慰，“晚辈那就是随口一说，说外面的铜磬都都像是饭钵钵，没有前辈您的高大威武和霸气。不过前辈您既然都过来与晚辈再次相见了，咱们相逢就是有缘，有缘就是上签，您看是否要与晚辈一起到外面看一看？”</p>
铜磬继续狂怒震颤，没有应声。</p>
楼青茗这次却没有给它太多反应时间，直接将它往储物戒中一收。</p>
原先它栖息在论禅广场中央，是整个论禅广场的风水镇物，让人不能轻易取走。现在它都已主动跑到自己面前了，那她又怎能让它白跑一趟，当然不顺白不顺，一定要将它拐将出去。</p>
楼青茗原还以为会遭遇铜磬的激烈抵抗，却不想，整个过程顺利得相当异常。</p>
她用神识看着那枚全程没有抵抗地钻入了储物戒、还在里面气愤地不停转悠与嗡鸣的铜磬，心中恍然生出了些猜想，但在时间的约束下，又被她强力压下，没有细思。</p>
她看向既明：“既明前辈您也进墨莲镯，我们现在就离开秘境。”</p>
既明好笑地看着她被撞得一脑门的梵文，以及那个明显的凹坑：“你再用灵力理一理额头，否则顶着这一脑门的梵文出去，也太过瞩目。”</p>
楼青茗：……</p>
待既明也钻入墨莲镯，楼青茗挥出水镜仔细端量，果真在上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额头上的惨状。</p>
水镜中，原本五官精致妩媚的少女，此时眼圈儿上有些泛红，沁着水汽，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