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弟子放下手中的活计，与身旁的师兄弟们小声讨论起来。</p>
“莫不是咸阳宫里的那位？”</p>
须臾间，诤的脑海里闪过一张神情寡淡的面孔。</p>
“章邯？”</p>
“上将军？”</p>
“若是如此说来，倒也有可能。毕竟上将军昔年为少府，尚方令归属其统领，先生必定与其有过交情。”</p>
昨日方至咸阳，先法后兵，立有功绩，是了，一切都对得上。</p>
众弟子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相里卜，等待着他老人家的最后答案。</p>
“然也！”</p>
相里卜施施然颔首，并没有太多情绪外泄，更没有谈及昨夜两人所叙之事：“昨夜丞相处理完政务，便将老夫请去宫内叙旧。”</p>
“丞相？”</p>
拜相之事只有百官知晓，圣旨今日方才正式下发各衙署、郡县，因此众人皆是一脸诧异。</p>
“天子以章邯平叛惩奸有大功于社稷，因此将其拜为丞相，兼上将军，司掌军国大事、讨伐六国余孽。”</p>
话音落下，尚方署内一片沉默。</p>
许久，方有一人喃喃道：“武功安邦，文治兴国，全系一人之身……</p>
大丈夫当如是！”</p>
他们对此是极为羡慕。</p>
墨家入秦上百载，却没能出过一位掌权者，墨家的理念与教义也因此始终得不到秦廷重用。</p>
“先生，这位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p>
刚刚发出感慨之人正是诤。</p>
他从惊叹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看着悠哉游哉闭目养神的相里卜询问道。</p>
“他啊……”</p>
相里卜正在起伏的胸膛突然一滞，双目睁开，浑浊且深邃的眼眸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p>
他久久没有说话，一众弟子都以为是在思索，因此并未打扰，只是将手中放下的工作重新拾起。</p>
“他很复杂！”</p>
相里卜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老夫曾以为已将其看透，未曾想，昨日一晤却是又令老夫见了不同之处。或许……</p>
昔日不过是隐忍、伪装，而今大权在握，挣脱枷锁束缚，他方是本我。”</p>
一众弟子听得仿佛雾里看花，好似明白，实则不过是一片朦胧。</p>
唯有一人……</p>
诤注意到了先生的用词：隐忍、伪装、大权在握。</p>
这可不是好词，更像是在形容一位雄心壮志的野心家。</p>
“钜子，背后议论非君子所为啊！”</p>
就在此刻，一道清朗且略带笑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敲击声。</p>
不好，被当事人抓包了！</p>
相里卜神色一滞，双手撑着桌案站起，尴尬的咳嗽一声，那张苍老如榆树皮一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p>
“丞相造访，有失远迎！”</p>
他迎了上去，在众弟子或好奇、或打量、或揣摩的目光中，与来人相见礼。</p>
章邯回了一礼，脸上并未露出不愉的神情，反而浅笑着打趣道：“若非骤然造访，邯尚不知晓德高望重如您老人家，也会在背地里编排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