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contentadv"> 老头一边伸手拿钱，一边指了指远处的仓库，“第三间，海东青在里头，不过他不是猎户，而是码头工人。”</p>
“都差不多。”</p>
海狗笑笑，“这人上半年是猎户，下半年是码头工人，同我们一样，干的都是劳心劳力的工作。不像你老轻松啊。”</p>
“轻松？”</p>
老头斜了他一眼，“这大冷的天，好人哪个不藏在屋里取暖，只有我这样苦命的人才会待在码头上给你们指引泊位。</p>
容易吗？缆绳几十斤一条，浸在水里冷得要死，拿起来像拿着冰块，绑完一条手都红了，有时候放太快了还会把皮都粘下来。”</p>
“好了！好了！”</p>
海狗不耐烦道：“你已经从我这里赚了不少钱了，再没多的了，跟我叫苦有什么用？”</p>
老头却还是伸手道：“那给我一壶酒。”</p>
“你要酒做什么？”海狗越发疑惑。</p>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喝啊！难道浇花啊？”</p>
“可以了。”</p>
尹秀示意海狗不要跟老头起争执，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递给对方，“来，请你喝的。”</p>
老头也不客气，拧掉盖子闻了一口，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后，又将盖子紧紧拧了回去。</p>
“怎么不和？这可是上好的烧酒。”</p>
“我知道。”</p>
老头小心翼翼地将酒壶藏进怀里，“就是因为它太好了，眼下喝未免也有些浪费了。我得等到晚上，煨一只松鸡，放两碟酸菜，豆干，如此才能打开它，细细品尝几口。”</p>
“讲究！”</p>
尹秀竖起一个大拇指，“再叫上几个朋友？”</p>
老头却是面色平淡的摇摇头，“我这人，性子冷的跟鬼一样，没朋友，也没仇家，家里人也死光了，这码头上没几个人认得出我来。”</p>
“原来如此，打扰了。”</p>
尹秀也不跟他多聊，转头就要走。</p>
“等等，后生。”</p>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多谢你的酒。”</p>
“不客气。”尹秀摆摆手。</p>
“对了，要雇车队的话，从这里往南走十里地，有个村子，那里的男人都是当脚夫的，只要你出得起钱，不管是长白山还是哪里，他们都能带着你去。</p>
要是钱给的多，抬着你上去也行。”老头说道。</p>
“唔？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长白山？”尹秀问道。</p>
众人也朝老头投去或怀疑，或疑惑的目光。</p>
任七甚至已将手悄悄按在了剑上，只等尹秀发话。</p>
尹秀却是先冲众人笑笑，然后才看向老头，等他回答。</p>
老头感受到许多算不上善意的目光，面色依旧平静。</p>
“我在这码头上见过太多太多的人，用眼睛和鼻子便能将一个人看个大概，手上全是茧子和裂纹的是渔民，身上有股土味的是土夫子，隔老远就能闻到腥味的是猎户。</p>
而你们，带了个漂亮却又不好惹的女人，能在船上好端端的女人会是什么来头，还用说吗？</p>
而你们身上的气味又不同于别的，像是一种檀香的味道，所以我猜你们跟之前那些人一样，不是普通人。”</p>
“之前那些人？”</p>
尹秀来了兴趣，“哪些人？”</p>
见尹秀要掏钱，老头却是罕见地摆了摆手，“你送给了我一壶酒，要是还给钱，就俗了。”</p>
“抱歉。”尹秀将钱放回口袋里。</p>
“哪些人？”</p>
老头摸了摸下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很多人，奇奇怪怪的人，好像一个人十年里能看到的怪胎，都在一个星期内凑齐了一眼。</p>
而且不是一批或者一帮的，他们之间即便认识，估计也是点头之交，聊不到一块去，所以那些人都有自己的派系和门户。</p>
大概是两个月前，这些人也是从这个码头上岸的，一个个沉默地像是哑巴，然而喝了酒嘴巴便再也收不紧，所以我知道许多人都是去往长白山的。</p>
这些人有的太阳穴高高隆起，像是武侠小说里横练功夫练到极致的高手。</p>
有的人手长过膝，颧骨高耸，看起来像是林子里神出鬼没的山魈。</p>
还有些人肩膀上或是带着猴子，或是扛着鹰隼，目光狠辣，看起来不像一般走江湖卖艺的。</p>
最稀奇的是有天晚上，大概是凌晨的时候，大雾弥漫。</p>
我看到一个人走在前头，拿着铃铛叮铃铃地走在前头，身后则跟着一队藏在黑袍底下的人，直挺挺走着。</p>
当时可真是吓了我一跳，都不敢上去跟他收费。”</p>
“确实是十年里难见的怪胎都来了。”</p>
尹秀咧嘴，“照你这样讲，其实我们也算是怪人？”</p>
“你们不算，”老头指了指胸口，“你们讲规矩，有人情，不像别人，只有满口的江湖道义。”</p>
“怎么，江湖道义你看不上？”</p>
“呵！”</p>
老头嗤笑道：“只有不讲道义的人才整天把道义放在嘴上，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关二爷跟人家讲【忠义】了？真正践行道义的人，根本不讲那些虚的。”</p>
“这也是你在码头上修来的感悟？”</p>
“不是感悟。”</p>
老头脸色一冷，“是亲身的体验。”</p>
“明白了。”</p>
尹秀不再多言，只是冲他拱拱手，“后会有期。”</p>
“后会有期？”</p>
老头固执地拒绝道：“我跟你又不认识，讲什么后会有期，即便你下次过来，也不一定见得到我，跟我搭上关系，反而倒霉。”</p>
“明白了，那就不见。”</p>
尹秀走回去，伸手将马小玉从船上接下来，然后冲众人道：“走，去找海东青！”</p>
“好嘞！”</p>
刘半仙也从船上跳了下来，显得颇为兴奋，像是一个游客一般。</p>
“那地方我熟，我带路。”</p>
海狗一马当先往前走，众人则跟在他的身后。</p>
老头看着尹秀这些人的背影离去，两只浑浊的眼睛没有丝毫感情，似乎之前跟他们的交谈只是幻想出来的一样。</p>
直到他听见背后缆绳被抛到岸上的声响，他才回过头去，抓起那又沉又重的缆绳，手腕轻轻一抖，缆绳便像是一根丝线一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抓在手里。</p>
“一天五角，先收十块，多退少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