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则是晚了他一步，跟在后头。</p>
<div class="contentadv"> 里头只点着一盏灯火，好像村口的路灯，就在正中间那张大床的边上。</p>
至于别的家具，或许原先还摆放在这里，但这时候已全数被撤走了，这是为了叫尼古拉斯伯爵的死亡显得更加的庄重，肃穆，也是为了叫他安息。</p>
尼古拉斯伯爵躺在床上，与外界隔着几层白色编花纱帘，朦朦胧胧，叫外面的人只看得见他的隐约身影，并不真切。</p>
尹秀和罗维在屋里站定，跟在约瑟夫身后。</p>
约瑟夫这时候面如死灰，但他还是轻声细语道：“伯爵，我已将那两个东方人带过来了。”</p>
话音落下许久，纱帘里头才伸出一只干枯瘦削的手，好像一截枯萎的白桦树枝干。</p>
那只手冲尹秀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p>
“伯爵请你们过去。”约瑟夫低声道。</p>
“请我们过去？”</p>
罗维有些莫名其妙，在这种状况下叫他们过去？</p>
约瑟夫同样的也疑惑，然而伯爵确实是这么一个意思。</p>
于是尹秀和罗维走上前去，凑到了床边，离着几步，和尼古拉斯伯爵隔着几道纱帘。</p>
可伯爵还是伸手，示意他们更凑近一些，直到可以将耳朵俯下，贴近到他脑袋边上，听他讲话。</p>
不知怎么的，尹秀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p>
倒不是他怕打不过这个垂死的伯爵，还是怎样。</p>
只是他总感觉只要自己凑近了，把耳朵凑过去，那个伯爵便会突然暴起，一下咬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的血液吸干。</p>
这种情节时常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头，尹秀已能下意识联想到了。</p>
在某个流传已久的故事之中，有位美女，为了引诱她的吸血鬼情人咬她，于是在一次约会之中，把长发挽起，露出脖子。</p>
那个吸血鬼虽然爱惜她，可看到这样雪白，漂亮的脖子也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口咬了下去。</p>
尹秀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故事中，把脖子凑到吸血鬼嘴巴边上的那位美女。</p>
可尼古拉斯伯爵确实看起来已快死了，特别是凑近以后，这种感觉越发的深刻。</p>
他也同约瑟夫一样，高高的鼻梁，蓝色的眼睛，然而此刻那蓝色的眼睛已深深凹陷在眼眶之中，尼古拉斯伯爵的面孔憔悴，苍老，好像干渴了百年的枯木。</p>
这是正常吸血鬼身上绝不会出现的状况，即便在被别人揍的再惨的状况下，不管是火烧，冰冻，都不会叫一个“健康”的吸血鬼身上出现这样的变化。</p>
“是【败血症】。”尼古拉斯伯爵开口说道。</p>
他的声音沙哑，好像喉咙里卡着痰，又被灌进去了一升沙子和玻璃。</p>
光是听着他声带搅动这些东西的声响，就叫人想要把耳朵捂上。</p>
“败血症？”</p>
“不是你以为的，人类水手因为不吃橘子而患上的那种，不过也差不多。”</p>
尼古拉斯伯爵眼里是一种怪异的光芒，也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悲哀。</p>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我又确实要死了。</p>
放血，换血，抗生素，法术，火烧，劈砍，冰冻，这些都救不了我，我的身体好像被某种病菌侵蚀了一样，从内部开始腐烂。</p>
先失去的是我的力量，然后是我的法术，嗅觉，味觉，如今就是你们近在眼前，我也快看不见你们了。</p>
死亡在我的眼前蒙了一层黑纱，若隐若现，虽然轻薄，但叫人绝望。”</p>
“没什么大不了的。”</p>
尹秀淡淡道：“是人都是要死的，而且你已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足够叫三四个王朝崛起毁灭了，这便够了。”</p>
“但我又听说过一句话。”</p>
尼古拉斯伯爵眼睛闪烁，“生命只在于意义，而不是长短。”</p>
“所以你想说，你觉得你生命的意义还不够多？不够重？”尹秀问他。</p>
“我当然这样觉得。”</p>
伯爵叹了口气，“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的人生很成功，可实际上到了最后的时刻，便难免都要觉得遗憾的。</p>
特别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没有死在红帝的手底下，却是死在了病床上，这未免显得有些懦弱了。”</p>
“生老病死，也是常态。”</p>
尹秀看他，“怎么，你觉得自己无法战胜红帝？”</p>
“那是个可怕的家伙。”</p>
伯爵双眼放出精光，“血裔家族的坚固堡垒，已被他攻破了，再过不久，整个吸血鬼世界也会落入他的囊中。</p>
还好……”</p>
“还好什么？”</p>
“还好你们两位出现了。”</p>
伯爵看向尹秀，“也不知道你们是上帝还是撒旦派来的，然而我有预感，你们会终结红帝在这黑暗世界的统治。”</p>
“预感？”</p>
“没错，一种来自将死之血裔的预感，也有可能是死前的妄想。”</p>
伯爵淡淡一笑，“然而我如果这样说的话，其实对大家都好，不管是剩下的吸血鬼，还是你们这两位来自远东的客人，对你们来说，这或多或少都能有些帮助。”</p>
“心理和精神层面上的安慰吗？”</p>
尹秀点头，“伯爵，你确实是一位称职的家族领袖。”</p>
“我一直希望我当得起这个评价。”</p>
伯爵长吐一口气，“事实上，要不是血裔四大家族对红帝的让步，事情也许不会落到今天这样难以挽回的地步的。</p>
怎样都好，剩下的只能请你们两位帮帮忙了。”</p>
“帮忙？”</p>
尹秀摸了摸下巴，“这就是你要见我们的原因。”</p>
“没错。”</p>
尼古拉斯伯爵又冲旁边招招手，一个仆人上前，喂他喝了一勺鲜血。</p>
这新鲜的血液完全帮不到他，然而伯爵的精神好像却因此振作了一些，发出的声音也足以叫这房间里的人听到。</p>
“是时候选出来了，尼古拉斯家族新的继承人，新的尼古拉斯伯爵。”</p>
伯爵的声音调动着房间里众人的心。</p>
这里除了奴仆外，剩下的便都是尼古拉斯家族的成员，还有一些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吸血鬼。</p>
尹秀感觉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床边投了过来，在等待着什么。</p>
隐隐地，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和罗维两个人在这里的意义。</p>
“所以，你是要我们两个当见证人吗？伯爵。”</p>
“不仅是如此。”</p>
伯爵微微一笑。</p>
“不止是见证人，还是我的被委托人，因为尼古拉斯家族的下一任伯爵，并不在这里，而在柏灵，我想请你们去将她接回来，带到这里。”</p>
话音刚落，房间里皆是抽气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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